第181章:赵主任的崩溃,他哭着跪求组织调查!
小卖部的水泥地冰冷、坚硬,透过单薄的粗布裤子,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赵德亮的骨头。他瘫坐在地上,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的皮囊。耳边,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段抑扬顿挫的评书,说的是包青天怒铡陈世美,那说书人清脆的醒木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天灵盖上。
“喂!你到底走不走?别在我这儿装死!”小卖部老板终于失去了耐心,他走过来,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赵德亮的腿。
赵德亮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瞳孔涣散,空洞地盯着柜台底下那摊积年的污垢。完了,一切都完了。钱没了,关系网也变成了催命网。他被困住了,被困在他自己亲手编织的谎言里,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贫困户。
贫困户……
这个词在他脑子里反复咀嚼,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和绝望的冰冷。他会像村里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人一样,日复一日地在泥地里刨食,为了一日三餐发愁,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住在四面漏风的土房里,直到老死。
不。
一个念头,如同在溺水者眼前划过的一根稻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爆发出求生的本能。
他不能过那样的生活。他宁可死,宁可去坐牢,也不能过那样的生活。
坐牢?
对,坐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疯狂地滋长起来。监狱的围墙,冰冷的铁窗,统一的囚服,粗糙的饭菜……这些过去让他不寒而栗的景象,此刻竟变得无比诱人。
监狱里至少有白墙,有水泥地,有热饭,有被子。监狱是一个有秩序、有逻辑的地方,是一个可以用已知规则去理解和应对的地方。它再可怕,也比这个让他住在土坯房、开着三轮车、兜里只有几块钱的魔幻现实要好一万倍!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那份造假的报告,因为那些被他侵吞的扶贫款,因为他犯下的罪。
那股神秘的力量,是因“罪”而起。那么,如果……如果“罪”被清算了呢?如果他去自首,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代清楚,是不是就能摆脱这个可怕的诅咒?
他不是在忏悔,他是在交易。他想用自己的罪行,去跟那个未知的、恐怖的存在,换一个解脱。用有期的徒刑,去交换离开这个无期徒刑般的“贫困”地狱。
这个荒诞的逻辑,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德亮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电流,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疯狂的光。
“我走,我马上走。”他声音嘶哑地对小卖部老板说,然后踉跄着冲出了店门,头也不回。
老板看着他疯疯癫癫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晦气。”
赵德亮冲到了村口的泥路上。他要去县城,他要去纪委。
可是,怎么去?
他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连一张去县城的车票都买不起。
他站在路边,看着偶尔经过的拖拉机和摩托车,下意识地想伸手,却又僵住了。他,赵德亮,堂堂的扶贫办主任,什么时候需要拦车了?可他现在不是赵主任了,他只是一个穿着破烂衣服、光着脚的“老赵”。
一辆载着几筐蔬菜的蓝色小货车“突突突”地开了过来,速度不快。赵德亮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了,冲到路中间张开了双臂。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小货车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黝黑的汉子从驾驶室里探出头,破口大骂:“找死啊你!想投胎也不看地方!”
“大哥,行行好,带我一程,去县城。”赵德亮几乎是在哀求,他指了指县城的方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司机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警惕。“去县城?你有钱吗?”
“我……”赵德亮语塞,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最后只能颓然地摇了摇头。
“没钱坐什么车?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司机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脚油门,货车喷出一股黑烟,绕过他,绝尘而去。
赵德亮被那股黑烟呛得连连咳嗽,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货车,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过去,那些乡镇干部、村支书,为了让他去“视察”一下,都是开着最好的车,在楼下恭恭敬敬地等着,车门都给他提前打开。而现在,他连搭一辆运菜车的资格都没有。
走!
他咬了咬牙,一个疯狂的决定在他心中成型。
走过去!
从这里到县城,几十公里的山路。他不知道要走多久,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迈开了脚步。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砂石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细小的石子硌得他脚底生疼,很快就磨破了皮。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恐惧是比疼痛更有效的鞭子,疯狂地抽打着他,催促他向前。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他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清晨的露水打湿,冷风一吹,像冰块一样贴在皮肤上。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扛着锄头的,赶着牛的。他们看到这个衣衫褴褛、光着脚在路上狂奔的怪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那不是下河村的赵老憨吗?又犯病了?”
“看他跑那方向,是去县城吧?怕是家里又没米下锅了,想去政府门口闹事?”
细碎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赵老憨?他们叫他赵老憨?
赵德亮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想回头冲那些人咆哮,想告诉他们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喘息。他现在这副模样,谁会相信他是那个威风八面的赵主任?
他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试图用奔跑来甩掉那些目光和议论。
脚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从刺痛变成了钻心的剧痛,每一步都像是在接受凌迟。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脚底渗出,在身后泥泞的路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暗红色的脚印。
他饿得头晕眼花,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他渴得嗓子冒烟,嘴唇干裂起皮。有好几次,他都因为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路边,摔得满身泥土。
但他又一次次地爬起来,拖着那具已经不属于他的、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向前。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到纪委去,去自首。
那里是他的终点,也是他的起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升到头顶,又渐渐西斜的时候,远处,县城那片灰白色的建筑群,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赵德亮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冲向那片象征着“文明”和“秩序”的建筑。
县委大院门口,站岗的武警身姿笔挺,不怒自威。
赵德亮像一只无头苍蝇,径直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两名武警立刻上前,将他拦住,眼神警惕。
“我……我要找纪委!我要自首!”赵德亮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喊道。
两名武警对视一眼,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污、头发凌乱、光着脚、脚底还渗着血的疯子,都皱起了眉头。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大多是精神有些问题的上访户。
“有预约吗?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名武警公式化地说道。
“我……我没有身份证……我叫赵德亮!我是县扶贫办主任赵德亮!你们快让我进去!我有重大案情要举报!不,我要自首!”赵德亮急得语无伦次,他试图绕过武警,冲进大院。
扶贫办主任?赵德亮?
武警愣了一下。他们当然知道赵主任,在县电视台的新闻里经常能看到,是个衣冠楚楚、很有派头的领导。可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
“同志,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在这里胡闹,不然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另一名武警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没胡闹!我真的是赵德亮!”赵德亮快要疯了,他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你们仔细看!我就是啊!”
可他那张蜡黄浮肿、沾满泥污的脸,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大院里缓缓驶出。车窗降下,后座上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正准备跟门卫打个招呼。
赵德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县纪委的副书记,李副书记!以前在酒桌上还跟他称兄道弟过!
希望,如同绝望的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灯!
赵德亮眼睛猛地一亮,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武警的阻拦,疯了一样扑向那辆奥迪车。
“李书记!李书记!是我啊!我是赵德亮!”
奥迪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里的李副书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他皱着眉,看着那个扑到他车窗前的疯子,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解。
赵德亮把脸死死地贴在车窗上,那张肮脏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
“李书记!救我!不,查我!求求你,快查我吧!”
李副书记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往后缩了缩,对司机和旁边的武警喝道:“怎么回事?赶紧把这个疯子拉开!”
武警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赵德亮的胳膊,要把他拖走。
“不!放开我!李书记!你听我说!”赵德亮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被拖离那辆车。
绝望再次将他吞噬。他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些能“审判”他的人了。
情急之下,他双腿一软,整个人朝着车边的一个人跪了下去。那是一位刚从车上下来的、看起来像是李副书记秘书的年轻干部。
“噗通”一声闷响。
赵德亮死死地抱住了那个年轻干部的小腿,将自己满是泥污的脸埋在那笔挺的西裤上。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
武警停住了动作,李副书记也忘了催促司机开车,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赵德亮再也控制不住了,积攒了一路的恐惧、屈辱、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
“求求你们了……”
他抬起头,那张混合着血、泪和泥土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哀求和解脱的渴望。
“快来查我吧!我受不了了!我再也不敢弄虚作假了!求求你们了!”
哭声凄厉,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县委大院门口,像一声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