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提醒王建军，他不仅能决定谁能拿到项目，也能决定谁会彻底消失在高新区的视野里。更重要的是，他是在提醒王-建军，他们之间，有过“交易”。如果王建军不配合，那笔见不得光的账，随时可能变成置他于死地的罪证。
王建军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挂掉电话，王建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他看着窗外，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
高新区管委会，临时工作组办公室。
发改委办公室主任李主任正捧着个大号保温杯，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枸杞红枣茶，唾沫横飞地进行着他的“战局分析”。
“看见没？林主任这叫‘堂堂正正，以势压人’！他高远不是喜欢玩阴的吗？林主任就跟他玩阳的！把所有东西都摊在太阳底下晒，让他那些小动作、潜规则，通通见光死！我跟你们说，这比任何审查都管用！”
市纪委来的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头快速翻阅着一份文件，闻言推了推眼镜，补充道：“高远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些被他得罪过的企业。他一定会想办法在下午的座谈会上安插自己的人，唱赞歌，搅浑水。”
“那肯定的！黄鼠狼还能干出偷鸡以外的事？”李主任一拍桌子，“就看林主任怎么接招了！”
林正没理会李主任的激情演讲。他面前放着一份简单的盒饭，两素一荤，他吃得很快，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手边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名单——《高新区近三年未通过评审项目企业名录》。
他的手指在名单上缓缓滑动，最终，在两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一个是“天鹰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另一个是“宏图电子有限公司”。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高远’正在进行危机公关。】
【目标：‘宏图电子’负责人王建军。状态：受到胁迫，内心极度挣扎。关联事件：疑似存在利益输送。】
【目标：‘天鹰智能’负责人赵立新。状态：怨气极高，准备在座谈会实名举报。关联事件：项目被恶意夺取。】
系统的提示简洁明了。
林正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高远果然出招了。而且，他选的突破口，正是那个“内心极度挣扎”的王建军。一个被抓住了把柄，又心有不甘的人，最容易被控制，也最容易在压力下崩溃。
“不等了。”林正放下筷子，对那位纪委的年轻人说，“小陈，你带几个人，马上去一趟‘天鹰智能’，找到负责人赵立新。不要惊动任何人，就说我们想在会前，单独了解一下他们遇到的具体困难。记住，态度要诚恳，主要是听，让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
“明白！”小陈立刻起身，眼神里透着兴奋。
“李主任，”林正又转向李主任。
“哎！林主任您吩咐！”李主任立刻把保温杯一放，站得笔直。
“你留在办公室，协调下午会场的事。另外，帮我准备一辆最普通的车，把车牌换成地方牌照。”林正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去随便走走，见一个‘老朋友’。”
李主任一愣：“老朋友？谁啊？”
林正笑了笑，没回答。他拿起那份名单，将“宏图电子有限公司”的地址折了起来，放进口袋。
半小时后，一辆毫不起眼的大众轿车，驶出了高新区管委会大院。
王建军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那通电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实在待不住，便下了楼，想在公司楼下的小花园里抽根烟，冷静一下。
他的“宏图电子”坐落于高新区最偏僻的角落，是一栋租来的三层小楼，墙皮都有些剥落了。小花园也只是几块草皮和几张长椅，显得有些萧条。
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他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去了，昧着良心说假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宁。不去，得罪了高远，公司恐怕明天就得关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两头狼盯上的兔子，往哪边跑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辆陌生的轿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穿着简单的夹克，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年轻人似乎在找路，目光在周围的几栋小楼上扫视着，最后，落在了王建军身上。他径直走了过来。
王建军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把烟掐掉。
“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员工吗？”年轻人开口，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礼貌。
“啊，是……我是。”王建-军有些局促地回答。
“我找‘宏图电子’，导航到这儿就断了，您知道在哪栋楼吗？”
王建军愣住了，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楼：“我……我就是宏图电子的。您是？”
年轻人笑了，伸出手：“你好，王总。我叫林正，市里联合工作组的。我们想在下午开会前，随机拜访几家企业，听听最真实的声音。我看您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公司经营上，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