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薇的归来,让濒临崩溃的明府上下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笼罩在府邸上空的阴云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重。通缉令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府外,那些形迹可疑的窥探目光,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明砚之严令紧闭府门,加派心腹家丁日夜巡逻,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苏婉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眼中满是忧虑。明薇则蜷缩在房中,小手紧紧攥着青木先生给的“清心”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下了大祸。不仅将自己置于险境,更将萧将军也拖下了水。那个幕后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深人静,窗外寒风呼啸。明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白日里的惊恐、西山的奇遇、城门的险象、萧将军冷峻的面容、父母担忧的眼神……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
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运转着青木先生所授的“静心凝神”之法。清凉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流动,让她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然而,就在她心神稍定之际,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粘稠恶意的“波动”,如同水底的暗流,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她的感知!
这波动……来自府外!而且……不止一处!
明薇猛地睁开眼,小脸瞬间煞白!是那些监视的人!他们身上……有邪气?!
青木先生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感知那些残留的‘恶念’与‘邪气’”!
难道……这些人就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敢再深入感知,连忙握紧玉佩,默念口诀,将那令人不适的波动隔绝在外。
但她的心却沉了下去。对方果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明府……真的成了囚笼!
就在她心惊胆战之际,窗外夜空,极高极远之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锐利如箭的鹰唳!那声音穿透云层,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
明薇浑身一颤!这声音……是那只金眼大鹰?!它又出现了?!
紧接着,府外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响和压抑的惊呼,随即迅速归于寂静!仿佛有什么事情在黑暗中发生,又迅速被抹去。
明薇的心脏狂跳起来!是萧将军的人动手了?在清理外面的眼线?
她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那种被窥视的恶心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难道……危机解除了?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另一种更加隐晦、却更加庞大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窥探,而是……包围!一种带着血腥气的、训练有素的杀意!
他们来了!他们要强攻明府?!
明薇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床上坐起,就想跑去叫醒父母!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低沉、充满暴戾与警告的狼嚎,陡然从明府后巷的方向炸响!声音比在宫中那次更加清晰,更加充满力量!
是墨影!它来了!它的伤好了?!
狼嚎声起,府外那汹涌的杀意猛地一滞!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铿锵声、惊怒的呵斥声、以及……利刃破空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打起来了!墨影在和那些人交手!
明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光着脚跑到窗边,颤抖着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下,府邸高墙之外,黑影幢幢,刀光闪烁!一道巨大的黑色狼影,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扑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光迸现!惨叫声此起彼伏!
是墨影!它在保护明府!它在厮杀!
与此同时,明府内也警铃大作!巡逻的家丁被惊动,纷纷拿起武器,冲向院墙!明砚之也提着剑冲了出来,指挥若定:“守住门户!弓箭手上墙!任何人敢靠近,格杀勿论!”
整个明府瞬间灯火通明,喊杀声、兵刃撞击声、狼嚎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薇儿!快回房去!躲起来!”苏婉脸色惨白地冲进明薇房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声音颤抖。
“娘!是墨影!是那只黑狼!它在帮我们!”明薇紧紧抓着母亲,指着窗外,声音带着哭腔和激动。
苏婉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墙外那血腥的厮杀场面,尤其是那只凶猛无比的黑狼,吓得几乎晕厥:“狼……狼!怎么会有狼?!”
就在这时,府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由远及近!一面黑色的旗帜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是镇北军的军旗!
“是萧将军!萧将军来了!”有眼尖的家丁在墙头欢呼!
马蹄声如雷,瞬间冲至府外!紧接着是萧策那冰冷如铁、充满杀伐之气的声音响彻夜空:
“镇北军在此!叛逆贼子,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杀!杀!”镇北军士兵的怒吼声震天动地!
墙外的厮杀声瞬间变得更加激烈,但很快,反抗的声音便弱了下去,变成了绝望的惨叫和投降的哀嚎。
战斗……似乎结束了?
明薇和母亲紧紧相拥,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蹄声在府门外停下。接着,是萧策沉稳的声音:“明兄,开门。贼寇已肃清。”
明砚之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命人打开府门。
门外,火把通明。萧策一身玄甲,端坐于骏马之上,甲胄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眼神冷冽如冰。他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的镇北军骑兵,地上躺着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还有七八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而那只巨大的黑狼——墨影,则静静地蹲坐在不远处的一座石狮上,幽绿的眼睛扫视着战场,身上毛发染血,却更添几分凶悍。
“萧兄!”明砚之快步迎上,激动得声音发颤,“大恩不言谢!”
萧策翻身下马,扶住明砚之:“明兄不必多礼,分内之事。”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俘虏,冷声道,“这些皆是死士,服毒自尽了几人,活口不多。但……足够撬开他们的嘴了。”
明砚之看着那些尸体,心有余悸:“若非萧兄及时赶到,只怕我明府今夜……”
“是它先到的。”萧策看向石狮上的墨影,眼神复杂,“若非它示警并拖住贼人,我也来不及赶到。”
墨影低吼一声,算是回应,目光看向从门内探出头来的明薇,幽绿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柔和。
明薇看着萧策,看着墨影,看着满地狼藉,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感激。又是他们……救了她全家。
“萧兄,这些贼人……”明砚之欲言又止。
萧策眼中寒光一闪:“放心,我会亲自审问。无论是谁指使,必让他付出代价!”他顿了顿,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明兄还需加强戒备。我会留一队人马在附近暗中保护。”
“有劳萧兄了!”明砚之感激不尽。
萧策点点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命令部下清理现场,押解俘虏,随即带队离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墨影也深深看了明薇一眼,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府门外重归寂静,只留下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片狼藉,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明府大门再次紧闭。明砚之命人清理门口,加强巡逻,这才带着妻女回到内堂。三人皆是面色苍白,心有余悸。
“老爷……这……这到底是谁?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苏婉声音颤抖地问。
明砚之面色阴沉,摇了摇头:“对方势力庞大,行事狠绝。此次失败,绝不会罢休。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了。”
他看向女儿,眼神复杂:“薇儿,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这京城……已无我等容身之处了。”
明薇的小脸煞白,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她明白爹爹的意思。对方连强攻朝廷命官府邸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爹爹……我们……该怎么办?”她小声问。
明砚之沉吟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为今之计,唯有……离开京城!”
“离开?”苏婉惊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
明砚之压低声音:“去北境!投奔萧兄!只有在那里,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北境?投奔萧将军?
明薇的心猛地一跳。那个寒冷、遥远,却有着萧将军和……墨影的地方?
“可是……通缉令……”苏婉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明砚之决然道,“留在京城是等死!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尽快走!我会想办法联系萧兄,安排路线!”
他看向女儿,语气凝重:“薇儿,从今日起,你要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开始逃亡了。”
逃亡……这两个字,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了明薇稚嫩的心上。她看着父母凝重的脸色,看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平静的生活,已经彻底结束了。前路,将是未知的艰险和漫漫的风霜。
但不知为何,想到北境,想到萧将军和墨影,她心中除了恐惧,竟也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期盼。
也许,离开这座吃人的京城,并不是坏事?
这一夜,明府无人入睡。暗夜的交锋,虽然暂时获胜,却也将明家彻底推上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一场关乎生死的千里奔逃,即将拉开序幕。而明薇那特殊的能力,或许将成为这场逃亡中,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