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小院,药香弥漫。明薇怔怔地站在院门口,看着石桌旁那位仙风道骨、面带微笑的老者,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忘了言语。
是木爷爷!真的是他!他……他就是青木先生?!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瞬间冲垮了明薇连日来的恐惧和疲惫。她眼圈一红,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木爷爷……”她哽咽着,迈开酸软的双腿,踉跄着扑了过去。
青木先生(木老)放下茶盏,伸手轻轻扶住扑来的小女孩,眼中带着温和的怜悯:“莫哭,莫哭。一路辛苦,受惊了。”
他的声音平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明薇伏在他膝前,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无助都哭出来。
青木先生并未阻止,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宣泄。
良久,明薇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只剩下小声的抽噎。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问起。
“木爷爷……您……您就是青木先生?”她小声问。
青木先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山中野老,虚名不足挂齿。倒是你,小娃娃,身负灵根,心性纯良,竟能凭一己之力,寻到此地,破我‘迷踪阵’,实属难得。”
破阵?明薇茫然。她刚才只是跟着体内那股气息走,并不知道什么阵法。
青木先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灵泉通幽,心诚则灵。你能感应到阵眼所在,便是你的缘法。”
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喝口茶,定定神。”
明薇依言坐下,捧起面前温热的茶盏。茶汤清澈,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入口甘醇,一股暖流瞬间蔓延全身,驱散了她的寒意和疲惫。
“木爷爷,”明薇放下茶盏,急切地问,“您……您知道宫里的事吗?皇后娘娘……还有我爹爹……”
青木先生神色平静,捋了捋雪白的长须:“宫中之事,老朽略知一二。巫蛊、下毒、刺杀,看似纷繁复杂,实则……皆源于一‘争’字。”
“争?”明薇不解。
“争权,争利,争那……九五至尊之位。”青木先生语气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洞察世事的睿智,“皇后有孕,嫡子将出,打破了某些人苦心经营的平衡。有人……坐不住了。”
明薇心中一震:“是……是太子那边的人?”她想起永寿宫的李昭仪。
青木先生却摇了摇头:“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太子年幼,其母族势力单薄,未必有此胆魄和手段。真正的黑手……藏得更深,或许……意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薇的小脑袋努力理解着这句话。意思是……有人想挑起皇后和太子的矛盾,自己趁机得利?
“那……那只黑狼……”明薇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它……它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青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它……并非凡物。乃是一头通灵玄狼,名曰‘墨影’,与老朽有些渊源。它感知到你身具灵根,且心性纯善,故在危难时出手相助。至于它为何受伤……”他顿了顿,语气微沉,“应是探查某些隐秘时,遭了暗算。”
墨影?通灵玄狼?暗算?明薇听得心惊肉跳。连那么厉害的墨影都会受伤,对手该有多可怕?
“木爷爷,”她声音发颤,“那……那真凶到底是谁?陛下……陛下能查出来吗?”
青木先生叹了口气:“陛下……病体沉疴,精力不济。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限期查案,恐难有结果。最终……或许只能寻个替罪羊,草草了事。”
替罪羊?明薇的小脸瞬间白了:“那……那我爹爹怎么办?他们会怪罪爹爹吗?”
青木先生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安抚道:“你父为官清正,暂无把柄。陛下虽恼,但尚不至迁怒。只是……经此一事,明家已入某些人眼中,日后……需更加谨言慎行。”
明薇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担忧并未减少:“可是……那个真凶还在暗处,他……他会不会再害人?会不会……再来害我和爹爹娘亲?”
这才是她最害怕的!
青木先生目光深邃地看向她:“这就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不是吗?”
明薇用力点头,眼中带着恳求:“木爷爷,您能帮帮我们吗?求求您!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抓住那个坏蛋?”
青木先生沉吟良久,缓缓道:“小娃娃,你要明白,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尤其是涉及皇权争斗,因果极大,强行干预,恐遭反噬。”
明薇的眼神黯淡下去。
“不过……”青木先生话锋一转,“你既身负灵根,又与此事有缘,或可……从另一条路入手。”
另一条路?明薇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真凶行事缜密,不留痕迹,但其施展邪术,必借外物,且会残留……气息。”青木先生道,“你既能通灵,或可尝试……感知那些残留的‘恶念’与‘邪气’,顺藤摸瓜。”
感知恶念和邪气?明薇愣住了。这……这能做到吗?
“当然,此法极其凶险!”青木先生神色严肃起来,“恶念蚀心,邪气伤身!你年纪尚小,灵识未固,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侵蚀,心神受损!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尝试!”
明薇的小脸白了白,但想到爹爹可能面临的危险,她还是咬了咬牙:“我……我不怕!木爷爷,您教我!该怎么感知?”
青木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既有赞赏,也有担忧:“你既有此决心……也罢。老朽便传你一套‘静心凝神’之法,可助你稳固灵识,抵御外邪。但切记!此法只能自保,绝不可主动去探寻那些污秽之物!除非……除非你再次近距离接触到与邪术相关的物品或……人,灵根自发感应到时,方可谨慎引导,略作探查,且需立刻告知老朽或……可信之人!”
他郑重地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温润剔透的青色玉佩,递给明薇:“此玉名‘清心’,随身佩戴,可宁神静气,护你灵台清明。危急时,握紧它,默念我教你的口诀,或可保你一时无恙。”
明薇双手接过玉佩,触手温凉,一股平和的气息缓缓流入体内,让她躁动的心安定了不少。她感激地跪下磕头:“谢谢木爷爷!”
青木先生扶起她,开始低声传授那套“静心凝神”的口诀和呼吸之法。口诀并不复杂,却暗合天地韵律。明薇天资聪颖,很快便记下了。
“切记,”青木先生再次叮嘱,“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凶险也越大。用之正则福泽苍生,用之邪则祸害无穷。你年纪尚小,当以保全自身为重,切莫逞强!”
“薇儿记住了!”明薇用力点头。
这时,日头已偏西。青木先生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府中此刻,怕是已乱作一团。”
明薇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心中一惊!爹爹娘亲发现她不见了,该急成什么样子?
“木爷爷,我……我怎么回去?”她看着周围云雾缭绕的山谷,有些茫然。来时的路,她早已不记得了。
青木先生微微一笑,袖袍轻轻一拂。明薇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再定睛看时,竟已站在了来时的那条清溪畔,卧牛青石旁!来时艰难跋涉的路程,竟在眨眼间跨越!
“循此溪下行,便可出山。”青木先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人却已不见踪影,“路上小心。日后若有急难,可再来此地。”
明薇心中震撼不已,对着山谷方向深深一拜,然后转身,沿着溪流快步向下游走去。
这一次,山路似乎顺畅了许多,她很快便走出了西山,回到了官道上。
夕阳西下,她不敢耽搁,拼命向城门跑去。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西城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城门紧闭!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盘查极其严格!城墙上还贴着她的画像!
她……她被通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