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那群神奇海豚的指引下,缓缓靠近蓬莱岛。
距离越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就越发浓烈。
原本蔚蓝清澈的海水,在靠近岛屿的区域,变成了一种浑浊的、近乎墨色的深褐,海面上漂浮着些许粘稠的油污和不幸遇难的水族尸体,触目惊心。
岛屿边缘的沙滩不再是金色或白色,而是覆盖着一层油腻的黑色污渍,原本茂盛的沿海植物大片枯萎发黄,一片死寂。
这哪里还是传说中海外仙山?分明是遭受了天谴的绝地!
殷玄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船队在尚未被黑水完全侵蚀的一处偏僻海湾下锚停泊。
沧澜使臣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一群面黄肌瘦、眼神却充满期盼的岛民在岸边等候。
当看到殷玄抱着一个粉雕玉琢、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女孩踏上蓬莱的土地时,岛民们眼中希望的火苗似乎摇曳了一下。
这就是……预言中的神迹之子?一个看起来一阵海风就能吹跑的小娃娃?
“陛下!您……您真的来了!”沧澜激动地上前行礼,声音哽咽。他的目光落在殷玄怀里的云曦身上,带着最后的期盼。
云曦一踏上岛屿,小鼻子就皱得更紧了,她把小脸埋在爹爹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
“爹爹,这里比臭臭的螺螺还要臭一百倍!地上都是黑黑的泥,踩上去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好玩!”
童言无忌,却精准地描述了岛民们每日身处的地狱景象。
殷玄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对沧澜道:“带朕……和公主,去看看情况最严重的地方。”
沧澜不敢怠慢,连忙引路。
他们来到一处曾经是岛上最重要淡水河口的地方。
如今,河道几乎被黑色的粘稠物质淤塞,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河床两岸寸草不生。
“陛下,公主,就是这里了。这黑水不仅污染海水,连地下的淡水脉也……”沧澜痛心疾首。
殷玄看着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眉头紧锁。他示意侍卫取来一根长杆,探入那黑色河道中。
长杆提起时,末端沾满了粘稠如沥青、还拉着恶心黑丝的物质。
“曦曦,”殷玄抱着女儿,尽量远离那污秽之地,指着那黑水,轻声问,“你能……感觉到它吗?”
云曦从爹爹肩膀上抬起头,只看了一眼那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就吓得又缩了回去,小身子抖了抖:
“能……好多好多小小的、黑色的坏东西挤在一起!它们在吵架,在打架,在吃……吃蓝蓝的水和绿绿的草!它们好凶!比御花园里最凶的大马蜂还要凶!”
她的描述虽然稚嫩,却让殷玄和懂行的太医心中骇然。
这听起来,这黑水并非死物,更像是一种……拥有可怕活性和侵蚀性的未知生物或者……毒素集合体?
“那……曦曦能像让玉贝不哭那样,让它们……不打架了吗?”殷玄试探着问,这是他此行最大的期望。
云曦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它们太多了!而且不听曦曦的话!它们……它们好像被一个更大的、更坏的家伙管着!”
更大的、更坏的家伙?污染源头?!
殷玄心中一动。看来,光是处理表面的黑水还不够,必须找到并解决那个“更大的家伙”才行。
就在这时,一个岛上瘦弱的小男孩,因为体弱和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吸入了过多污浊空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发青,似乎喘不过气,眼看就要晕厥。
他的母亲抱着他,绝望地哭喊。
云曦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又看看周围岛民们麻木而绝望的脸,她紧紧攥住了小拳头。
她挣扎着从殷玄怀里下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个小男孩的方向走了几步。
“曦曦?”殷玄担心地唤道。
云曦没有回头,她在距离那对母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闭上了眼睛,小脸憋得通红,像是在努力调动全身的力气。她腕上的那枚传音贝,此刻光芒大盛,变得有些刺眼!
然后,她伸出小胖手,不是对着那恐怖的黑水,而是对着那个咳嗽的小男孩,用尽力气,奶声奶气地喊道:
“坏东西!不许欺负人!出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
但下一秒,那个原本喘不过气、脸色青紫的小男孩,咳嗽声猛地一停,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虚弱地叫了一声:“阿娘?”
奇迹!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岛民们震耳欲聋的、夹杂着哭泣的欢呼声!
“神迹!真的是神迹!”
“公主殿下!救苦救难的仙童啊!”
“我们有救了!蓬莱有救了!”
无数岛民跪倒在地,朝着云曦的方向顶礼膜拜!
沧澜使臣更是老泪纵横,对着殷玄和云曦深深拜下:“陛下!公主殿下!蓬莱上下,永感大恩!”
云曦看着那个恢复过来的小男孩,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拍了拍小手,转身扑回殷玄怀里,邀功道:
“爹爹!你看!曦曦把欺负人的小坏蛋赶跑啦!”
殷玄紧紧抱着女儿,心中激动与骄傲难以言表。
他的曦曦,真的做到了!虽然无法立刻净化庞大的黑水,但她能驱散人体内因黑水积聚的毒素!
这无疑是给绝望的蓬莱岛民,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然而,云曦的小脸很快又垮了下来,她扯了扯殷玄的衣袖,小声道:
“爹爹,曦曦有点累……头有点晕晕的……”
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殷玄立刻心疼地抱紧她:“好,我们不看了,先回去休息。”
他心中明了,女儿的能力虽然神奇,但并非无穷无尽。
要想彻底解决黑水危机,不能只依靠女儿一个人“人形净化”,必须双管齐下——一边让女儿在能力范围内救助岛民,维持希望;另一边,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更大的坏家伙”,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回到临时搭建的行营,殷玄一边守着疲惫睡去的女儿,一边召集随行的能臣干将和蓬莱岛的长老。
“当务之急,是找到黑水源头!”殷玄斩钉截铁,“沧澜,岛上可有什么异常之地?比如突然出现的洞穴、地裂,或者……祭祀之类的特殊场所?”
那个“更大的坏家伙”,绝不会凭空出现。
蓬莱长老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位最年长的祭司颤巍巍地开口:
“陛下……若说异常……岛中央的‘圣女渊’,近一年来,确实……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圣女渊?
殷玄眸光一凛。
看来,答案就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