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仍觉冰凉,玉符碎裂时那股寒意仿佛还未散去。那行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他没有去看信鸟,也没触碰石碑上的血迹。只是将玉符的碎片收进玄铁匣中,压在阵盘下方,指尖轻敲三下,打出一道符印,彻底封禁。
灵悦来得极快,剑未出鞘,脚步却比往常沉重了些。她站在门边,目光扫过殿中央的沙盘——东海三座岛屿被金线圈定,蓝色光点缓缓移动,标示着潮汐流向。
“你看到了?”她问。
云逸点头。他没提玉符的事。有些话,此刻不能说,也不该由他说。
墨玄最后抵达,红衣未换,腰间挂着酒葫芦。一进门便摘下葫芦,往地上一放,声音沉闷。
“又出事了?”他盯着沙盘,“还是你们准备动手了?”
“不是我们。”云逸走到阵法中心,“是他们先动的。”
他接连打出三道法诀,沙盘随之变化。北境哨所、断龙谷密窟、第七烽火台的画面逐一浮现,最终定格在东海方向的一串红点上。
“三岛同时亮灯,绝非巧合。”灵悦上前两步,“但未开战,也未派船,像是在等什么。”
“等我们也亮灯。”墨玄冷笑,“然后便可宣称我方挑衅,名正言顺地打过来。”
云逸沉默片刻,调出另一组信息——俘虏口供、毒雾成分、迷魂幡残片的能量波动。这些数据化作一道流光,注入沙盘旁的推演阵眼。
阵法启动,七道光芒交织成网,浮现出三种应对之策。
“你是想选这个?”灵悦看向第一个方案:封锁海域,派遣金丹以上修士轮值守岛。
“太激进了。”墨玄直接摇头,“一封锁便是宣战。我们现在连敌人藏身何处都未查明,如何防守?”
“那你打算怎么办?”灵悦反问,“任他们不断骚扰?我们一次次清剿?”
“我不是这意思。”墨玄轻叩沙盘,“我是说,得弄清他们的目的。是要逼我们先出手?还是另有所图?比如……有人想背叛?”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
云逸开口:“所以,不能只防外敌。”
他指向沙盘背面一处隐秘小阵——那是联盟内部传递消息的枢纽。三十个门派的名字依次亮起,其中三个略显黯淡。
“这三个点,最近三次传讯均延迟半刻钟以上。不是设备故障,而是人为拦截。”
灵悦皱眉:“有内鬼?”
“未必。”墨玄摩挲着下巴,“也可能是神识被干扰,传音符遭替换。我建议,从明日开始,所有命令必须双重加密,重要事务须由我和云逸共同签署方可生效。”
云逸点头:“同意。另外,设立东西两个指挥组。灵悦负责东线至南海防线,我统管西线与中枢调度。除非触发最高警报,否则不得越界干预。”
“万一你们二人中有一个出了问题呢?”墨玄挑眉。
“那就由哑奴启动《圣体灭天诀》中的镇魂阵。”云逸语气平静,“他能辨认真正的主事之人。”
墨玄耸肩:“行吧,反正我也不图权位。不过后勤得我说了算。我要十个备用丹炉,二十名炼药弟子随时待命。前线每人配发‘静心丸’与‘破幻丹’,以防灵魂类法术侵袭。”
“准了。”云逸写下令牌,“再组建三支小队,每队五人,轮流潜入敌占区搜集情报。禁止交战,只许探查。”
“谁带队?”灵悦问。
“你带第一队。”云逸看着她,“墨玄会为你提供隐身符与抗毒丹。行动时间定在无月之夜,走海底暗流。”
墨玄哼了一声:“你还真敢让她去冒险。”
“她比我合适。”云逸答道,“她的剑可斩断神识探查,而且……她不易泄露情绪。”
灵悦未语,只手按剑柄,剑上铃铛轻轻一响。
会议继续。防御方面决定加固边境大阵,并增设三层防窥符文;反击则保留一支快速反应部队,伺机突袭敌方弱点;情报系统启用“七阶预警”机制——从日常巡逻到全面备战,逐级响应。
“一级红光,全员戒备;二级黑旗,关闭传送阵;三级血书,准备撤离。”墨玄说完规则,补了一句,“希望最后一级永远用不上。”
“但必须存在。”云逸将最后一枚令符插入阵眼,“人心最难测。”
话音刚落,他忽然停顿,转头望向角落的传讯镜。
“刚收到消息,南岭一个小门派求援。昨夜有黑衣人闯入藏经阁,抢走一本书后逃离。”
“什么书?”灵悦问。
“《归墟志异·卷三》,记载了三十年前幽冥阁覆灭时几处隐秘之地。”
墨玄脸色微变:“这些人真是不怕死,连这种旧账都敢翻。”
“不是他们胆大。”云逸低声道,“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去。”
“你是说……饵?”灵悦瞬间明白,“有人想借我们之手清除麻烦?”
“也可能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云逸闭了闭眼,“传令下去,派两人前往南岭协助调查。不准追击,只记录线索,带回所有发现。”
墨玄点头,忽而抬头:“等等,你说是‘黑衣人’?不是蒙面?也不是穿长袍?”
“对,据说是全身黑衣,没有任何标识。”
墨玄猛然起身:“那不是幽冥阁的人。他们从前穿灰袍,戴青铜面具。黑衣……是另一批人。”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
云逸立即调阅档案,翻至一页陈年记录——十五年前,北方曾有个名为“夜影盟”的组织活动频繁,专事窃取秘籍、贩卖情报,后因卷入大战而覆灭。
“若他们真的重现……”灵悦缓缓道,“背后必有靠山。”
“无论谁在幕后。”云逸将档案收入袖中,“敢动联盟地盘,就得付出代价。”
他回到阵心,双手贴地,金色符文升起,连接整个防御体系。沙盘上的光点开始规律闪烁,表示命令正在执行。
墨玄检查了一遍通讯线路,确认无误后说道:“接下来,就等第一队的情报回来。”
“还有。”云逸忽然开口,“从今日起,所有高层会议必须留下灵识印记。一旦有人行为异常,立即隔离。”
“你也一样?”灵悦望着他。
“尤其是我。”他说完,手指划过眉心,一道光芒飞入阵盘。
三人默然片刻,各自离去。任务已分,职责已明,联盟开始以新方式运转。
灵悦走到门口,手触及门环,却又停下。
“那个玉符……”她没有回头,“上面写的,真的那么重要?”
云逸站着,没有回答。
墨玄看看他,又看看灵悦,最终只留下一句:“别忘了,明天还要试新药。”
门关上了。
大殿只剩云逸一人。他慢慢坐回石座,指尖轻抚袖中一截玉簪,边缘已被磨得温润光滑。
沙盘最后一道光熄灭。
他伸手拿起传音符盒,抽出一张符,握在手中良久,终究没有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