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收起地图,手指轻压,铜扣“咔哒”一声合拢。演武场的风拂过地面,卷着细沙掠过护甲上的符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低头看了眼袖中那支玉簪,温润如水,未曾发烫,却仿佛安静沉睡。
“九重天光符还差最后一道主阵。”墨玄倚在廊柱边,指尖捏着一张破旧符纸,边缘焦黑,明显被丹火灼烧过,“我试了三次,灵气一入便裂。这东西太娇气,材料不齐,炼再多也是白费。”
灵悦站在一旁,无意识摩挲着剑穗上的青玉铃铛。“月华寒晶只出在北境,雷击木更要三百年古树遭天雷劈中才可能生出心髓……我们根本没时间去找。”
苏璃坐在石阶上,脚踝轻轻晃动,铃铛却未作响。她凝视掌心那道浅疤——那是上次试毒留下的痕迹。“要不走旧道?我记得古籍提过一条路,穿过断崖谷,虽险,但无瘴气。”
云逸摇头:“那条路十年前就因塌方封死了。况且真正的线索在毒瘴深处,不去,等于放弃主线。”
四人陷入沉默。晨光斜照进院落,影子被拉长又缩短。
墨玄冷笑一声:“你不是说能分层拆解功法?现在连出门的护身符都凑不齐,还谈什么深入险地?”
“那就想办法补上。”云逸抬眼看他,“你最擅长用废料变出活命的东西,再试一次。”
“我拿脑袋试?”墨玄翻了个白眼,“上次差点炸成秃瓢,你不记得了?”
“记得。”云逸淡淡道,“所以这次我来控火。”
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屋檐,铜铃竟未发声。苏璃猛然抬头,目光扫向院墙——一道灰影一闪而过,有人立于瓦脊之上,披着旧斗篷,面容藏在兜帽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露出:苍老、锐利,宛如历经无数风雨的刀锋。
那人未语,只是将一只青玉小匣轻轻置于石桌,往前推了一寸。
云逸瞬间绷紧,灵力悄然流转,衣袖下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文。
“谁?”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
对方摇头,指尖轻点唇边,示意噤声。下一瞬,身影如烟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石桌上,青玉匣静静躺着,内中一枚莲心状符种泛着微光,九道环纹缓缓旋转,似有生命般微微跳动。
“这是……”墨玄凑近,眯眼细看,“生生符源?传说可自行生发灵力,永不枯竭?”
“万金难求。”苏璃低声接道,“但也有人说,它是引魂蛊母体,用了的人夜里会听见亡者低语。”
灵悦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古怪说法?”
“活得久,听得多。”苏璃收回目光,并未后退。
墨玄嗤笑:“天上掉宝贝,你不觉得太巧?前脚我们卡在材料上,后脚就有人送符源?这不是帮忙,是陷阱。”
“我们现在有选择吗?”苏璃反问,“等你再炼十张废符,黄花菜都凉了。”
云逸未语,伸手取出符源,贴于胸前玉簪旁。就在接触刹那,玉簪微热,竟与符源产生共鸣,泛起淡淡金光,节奏如同心跳同步。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眼神已坚定。
“它认我。”他说,“没有敌意。”
“你就这么确定?”墨玄撇嘴,“万一它是冲着《圣体灭天诀》来的呢?”
“那它早该动手了。”云逸将符源收入怀中,“现在,重新炼符。”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当夜,藏书阁密室灯火通明。
云逸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符源悬浮身前,莲心缓缓转动,释放出稳定灵流。墨玄在一旁调配朱砂与灵墨,每一笔皆格外谨慎。灵悦守在门口,剑横膝上,随时戒备。苏璃静坐角落,七根银簪归位发间,指尖不停掐算时辰。
第一张符纸铺开,云逸引导符源之力缓缓注入。灵纹逐一亮起,清晰完整,毫无裂痕。
“成了。”墨玄松了口气,“再来。”
一张、两张、三张……九张主符陆续完成,嵌入护甲内层,熠熠生辉。
天将破晓,四人齐聚演武场。
行囊已整,武器归鞘。云逸检查护腕上的符阵,确认无误。灵悦扎紧高马尾,剑穗轻晃,铃声清脆。墨玄将九把匕首一一插入腰带,红衣随风猎猎作响。苏璃默默系好纱裙,脚踝铃铛无声,但她的眼神不再闪躲。
“都准备好了?”云逸问。
“早就好了。”墨玄哼了一声,“就等你下令。”
“那你下令啊。”苏璃笑了,“让我们冲哪儿?”
云逸望向远处山峦,薄雾缭绕,黑水渊方向隐隐传来低沉嗡鸣。
“走断龙岭,穿三叠雾谷,直抵黑水渊。”他说,“答案在那里。”
“又是山路。”墨玄嘟囔,“我能提个要求吗?下次出发前,能不能先来串糖葫芦?”
“你不是嫌甜腻?”灵悦挑眉。
“现在觉得,活着能吃口甜的,不容易。”他耸耸肩,“尤其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时候。”
苏璃轻笑:“你要是死了,我亲手给你供一串。”
“别咒我。”墨玄瞪她,“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安生——我在酒壶里下了‘哭笑不得散’,谁碰谁当场又哭又跳。”
“那你可得保管好。”苏璃眨眨眼,“我最近手痒。”
云逸未接话,只是握了握袖中玉簪。那温度依旧温和,却比以往更稳。
他们踏上台阶,脚步整齐。
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尘土与落叶。
灵悦忽然开口:“这次……不会再有人倒下了吧?”
云逸脚步未停。
“我们带够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