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星辉”从骨老嘴里冒出来,带着一股子像是几百年没喝过水的干涩,还有种恨不得把苏芷连皮带骨吞下去的贪婪。
他那双漆黑漩涡的眼睛,死死盯在苏芷身上,根本当墨言他们不存在。
离鸦头皮都炸了,下意识地挡在墨言前面,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恭敬全没了,只剩下警惕:
“骨老!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这姑娘被星辉反噬,快不行了!”
骨老那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视线终于慢吞吞地移到离鸦脸上,漆黑的漩涡转动着,像是在辨认。
“哦……是‘守墓人’里那个不听话的小乌鸦啊……”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帮忙?”
他咧开嘴,露出几颗黑黄色的、尖利的牙齿,那笑容让人遍体生寒。
“可以啊。”
他伸出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指向苏芷:
“把她,还有她体内的‘星辉’,留下。我保证……让她‘活’下来。”
他特意加重了“活”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放你娘的屁!”
裴九霄哪怕疼得龇牙咧嘴,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把她留下?跟送你嘴里有什么区别!”
墨言抱着苏芷的手臂猛地收紧,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不可能。”
离鸦也急了:
“骨老!她要是死了,星辉也会消散!你什么都得不到!”
“消散?”
骨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在我这里,没有东西会浪费。她的身体,她的血脉,她的灵魂……还有星辉,都会成为最好的……‘材料’。”
他晃了晃手里那截被磨尖的人腿骨。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墨言缓缓将苏芷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自己则踏前一步,短刃横在身前,尽管内伤沉重,但气势丝毫不减:
“要么救人,要么,踏过我的尸体。”
离鸦也握紧了梭镖,暗骂自己引狼入室。
这老怪物果然比传闻中还疯!
骨老那双漆黑的漩涡眼睛盯着墨言,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短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僵硬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玉衡子的……味道?难怪……”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贪婪之意更浓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动手的当口——
“唔……”
靠在石头上的苏芷,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又喷出一小口鲜血,那血落在灰白色的泥土上,竟然带着点点诡异的星辉光芒!
而她皮肤下,那些之前出现的、裂纹般的星辉光芒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更亮、更不稳定,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她撑不住了!
墨言心头巨震,再顾不得和骨老对峙,猛地回头看向苏芷,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骨老看着苏芷的状态,漆黑的漩涡转动加快了些,似乎在评估。
“啧啧……强行融合,根基不稳,又透支本源……再有一时三刻,神仙难救。”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平淡得可怕。
他话锋一转,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再次看向墨言:
“不过……如果你愿意付出点别的‘代价’,我倒是可以……先帮她稳住情况。”
“什么代价?”
墨言猛地转头,声音嘶哑。
骨老干枯的手指,缓缓指向墨言:
“你身上,有件东西……带着‘死界’的气息。把它给我。”
死界的气息?墨言一愣。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一个从不离身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皮质小囊。
那里面的东西……
离鸦脸色也变了,看向墨言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师兄,你……”
骨老不等墨言回答,又补充道,声音带着诱惑:
“只是暂时稳住她的情况。想要彻底解决星辉反噬,还需要另一样东西……‘月泉之精’。那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他这是层层加码!
先要一件未知的“死界”之物,才肯暂时稳住苏芷的命,想要根治,还得去找那听都没听过的“月泉之精”!
墨言的脸色变幻不定。
腰间那小囊里的东西,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甚至关乎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可是……
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痛苦蜷缩的苏芷,又看了一眼重伤的裴九霄和惊恐的欧阳雪。
他没有选择。
“好!”墨言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
他解下那个皮质小囊,看都没看,直接扔给了骨老。
骨老接过小囊,干枯的手指摩挲着皮囊表面,那漆黑的漩涡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满足的神色。
他也没查看,直接将小囊塞进了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衣袍里。
“明智的选择。”
他嘶哑地说着,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向苏芷。
墨言和离鸦立刻警惕地跟上,一左一右护在两侧,生怕这老怪物耍花样。
骨老蹲在苏芷面前,伸出他那鸡爪般的手,指尖萦绕着一股灰白色的、带着浓重死寂气息的能量。
他并没有直接接触苏芷,而是隔空,对着苏芷的额头、心口、丹田几处位置,快速虚点了数下。
每点一下,就有一股灰白能量渗入苏芷体内。
苏芷身体猛地一颤,皮肤下那躁动不安、即将破体而出的星辉光芒,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抚平,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狂暴。
她痛苦的呻吟渐渐停止,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不少。
有效!
墨言紧紧盯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做完这一切,骨老站起身,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暂时死不了了。但星辉之力与她的血脉纠缠太深,我无法剥离,只能暂时封印部分。一个月内,找到‘月泉之精’,否则,封印失效,反噬更烈,必死无疑。”
他顿了顿,那漆黑的漩涡转向林子深处的一个方向:
“‘月泉之精’,在‘葬月谷’。顺着这个方向走,看到三条血河交汇处,便是入口。”
葬月谷?
这名字听着就比沉骨林还凶险!
“我们怎么信你?”离鸦忍不住质问。
骨老那僵硬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你们……有的选吗?”
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慢吞吞地走回他那白骨窝棚,重新拿起那截人腿骨,继续“咯吱咯吱”地磨了起来,仿佛他们不存在了一样。
墨言看着暂时稳定下来的苏芷,又看了一眼骨老那诡异的背影,心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葬月谷,月泉之精……前路注定更加艰险。
他弯腰,再次将苏芷背起。
这一次,动作轻柔了许多。
“走。”
他对离鸦和裴九霄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几人不敢再在这诡异的沉骨林深处多待,沿着骨老指的方向,快速离去。
在他们身影消失后不久,磨着骨头的骨老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那干枯的手,之前为苏芷稳定伤势的指尖上,竟然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苏芷的……带着星辉气息的血液。
他将那滴血液凑到自己漆黑的“眼睛”前,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剧烈地旋转起来,仿佛在分析、在品味。
片刻后,他放下手,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模糊的自语,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震动:
“素心……竟然是……这一支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