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风洞比看着还窄,苏芷费了老鼻子劲,衣服刮破了好几处,身上也蹭得生疼,才总算像只泥鳅似的从那个小洞里挤了出来,滚落到屋后湿漉漉的草稞子里。
她趴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耳朵竖得像兔子,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风声和虫鸣,就只有不远处屋里守卫那雷打不动的鼾声。
还好,没被发现。
她猫着腰,借着月光和阴影,朝着半山腰那点让她玉佩产生异样感应的灯火方向摸去。
山路难走,夜里更是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跤。
怀里的玉佩一直冰冰凉,但当她越来越靠近那灯火时,玉佩开始传来一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像是某种警告。
那灯火看着近,真走起来却绕来绕去。
那地方似乎不在主寨范围内,而是在一侧陡峭的悬崖壁上,像是开凿出的一个独立石洞,只有一条窄窄的栈道相连,易守难攻。
洞口隐约有人影晃动,是守卫。
这么偏僻的地方,派重兵把守?
肯定有鬼!
苏芷不敢再靠近,躲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远远观察。
洞口除了守卫,似乎还布置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是寻常的拒马或陷阱,而是一些插在地上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木桩,围成了一圈。
那符文……
看着竟然和山神庙、乱葬岗邪阵上的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古老,更……压抑。
难道黑风寨也和“紫薇垣”有勾结?
不可能啊,裴九霄说他们是死对头。
那这地方是……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守卫们纷纷躬身行礼,一个穿着黑袍、身形佝偻、拄着蛇头拐杖的老者,在一个高大护卫的陪同下,从洞里走了出来。
那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站在洞口,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朝着苏芷藏身的大致方向,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
苏芷吓得心脏骤停,赶紧缩回头,紧紧贴在石头后面,一动不敢动。
那眼神……好像穿透了岩石,看到了她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她才敢慢慢探出一点头。
那黑袍老者和护卫已经沿着栈道往主寨方向走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
苏芷心里发毛,决定立刻返回。
这黑风寨的水,比她想得深得多!
她沿着原路,更加小心地往回摸。
然而,快到山脚“迎客居”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她逃出来的那间小屋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好几个举着火把的山寨喽啰!
那个看守她的汉子正低着头,被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厉声训斥着!
被发现了!
苏芷心里一紧,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
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怎么办?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苏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极低地响起:
“别动!是我!”
是裴九霄!
苏芷瞬间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来,又是后怕又是委屈。
裴九霄松开手,把她拉到树丛更深处,脸色难看地压低声音骂道:
“你他妈不要命了?!大半夜瞎跑什么?!知不知道我下来找你,看到屋子空了差点吓死!”
“我……我就是想看看那亮灯的地方……”
苏芷自知理亏,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看出什么了?”
裴九霄没好气地问,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苏芷赶紧把自己看到的黑袍老者、符文木桩以及那诡异的一瞥说了出来。
裴九霄越听脸色越沉:
“黑袍老者……拄蛇头拐杖……难道是寨子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老’?司徒烈对他都敬让三分。他守着那个山洞干什么?还有那符文……”
他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可是……怎么走?山下肯定戒严了。”
苏芷看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光。
裴九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
“不走山下。我知道一条秘密小路,能绕到山寨后面的一处断崖,那里有条鲜为人知的险道可以下山。虽然难走,但应该没人把守。”
“那……不去找司徒烈帮忙了?”
“帮个屁!”裴九霄啐了一口。
“这寨子比我想的还邪乎!司徒烈态度暧昧,又冒出个神秘的巫老。跟他们合作,怕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先下山,再从长计议!”
两人不敢耽搁,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由裴九霄带路,朝着与主寨相反的方向潜行。
这条路果然隐蔽难走,几乎是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苏芷紧紧跟着裴九霄,手心全是冷汗,但看着他沉稳的背影,心里却莫名安定。
有他在,好像再险的路,也能走下去。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那处断崖,找到下山险道时,走在前面的裴九霄突然猛地停下,一把将苏芷按倒在草丛里!
“嘘!”
他眼神锐利地望向前方断崖边。
只见月光下,断崖边上,竟然站着两个人影!
正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正是寨主司徒烈!
而另一人,赫然是刚才苏芷见过的那个黑袍巫老!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裴九霄和苏芷屏住呼吸,死死趴在地上,听着随风飘来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巫老嘶哑的声音:
“……阵眼必须稳固……否则前功尽弃……”
司徒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风险太大……朝廷那边……”
巫老:“……别无选择……‘它’需要养分……黑风岭的龙脉之气……快耗尽了……”
司徒烈沉默了片刻,最终沉声道:
“……再给我三天时间准备……”
说完,司徒烈转身大步离去。
巫老则独自站在崖边,望着漆黑的山谷,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诡异的叹息,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
然后,他拄着拐杖,也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断崖边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裴九霄和苏芷剧烈的心跳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龙脉之气?养分?阵眼?
这黑风寨,根本不是什么对抗“紫薇垣”的盟友!
他们自己,就在利用某种邪阵,窃取地脉龙气,喂养某个“它”!
那个山洞,就是阵眼所在!
司徒烈所谓的“考虑”,恐怕是在权衡是否要把他们这两个“意外来客”,也当成“养分”处理掉!
“快走!”裴九霄拉起苏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这地方一刻都不能待了!”
两人找到那条隐藏在藤蔓后的险道,如同逃命一般,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他们身后,黑风岭的最高处,寨主司徒烈站在聚义厅外,俯瞰着漆黑的山岭,眼神复杂。
一个心腹悄然来到他身后。
“寨主,那两人……从后山断崖跑了。要追吗?”
司徒烈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不必了。两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力气。正好……让他们去给‘紫薇垣’添点乱子。我们的‘大事’,不能再耽搁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巫老山洞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