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棉推门进来,富有龙大怒刚要呵斥来人,富有龙看到是来人是秦棉后,脸上的阴鸷便如潮水般褪去,转而堆起一层略显僵硬的笑,同时脚在桌下飞快地踢了王仁一下,眼神凌厉地朝王仁一剜,嘴角无声地翕动着,示意王仁噤声不要说话。
王仁攥着袖口的手青筋暴起,到了嘴边的怒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滚动着不甘的浊气,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却只能恨恨地别过脸,将满目的狠厉强压进眼底。
“秦帮办大驾光临,倒是稀客。”富有龙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络,顺手端起桌上的搪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方才的剑拔弩张,“可是有什么差事吩咐下来了?”
秦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王仁通红的眼眶与紧绷的脊背,还有富有龙不自然的笑容,都没能逃过秦棉的眼睛。
秦棉没有接话,目光依旧锐利地落在富有龙脸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差事没有。”
秦棉的声音平静无波,来到富有龙耳边小声说道:“富有龙你完了,到了诏狱多想想自己家人。”
秦棉这是暗示富有龙你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要乱攀咬你的亲人还有一条活路,最好是自己了断。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富有龙头顶炸开。
富有龙脸上的僵硬笑容瞬间碎裂,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如纸般的惨白。
端着搪瓷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泼洒在裤腿上,竟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不……不可能!”富有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木凳,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王仁闻言心中大喜,富有龙倒台了,那么自己就没有事了,王仁心想一定是我多行仁义,感天动地了,秦大人出现带走了这个富有龙。
王仁大概是忘记了就是自己行不仁义之事,才有这场祸害。
富有龙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几乎是破音般大喊:“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是王仁!对,是他挑拨离间!”
富有龙疯了似的转向王仁,眼神里满是绝望的怨毒,仿佛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对方身上。
秦棉听到角落里面就是王仁,心中大喜,真要去找,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了。秦棉说道:“你就是王仁。”
王仁脸上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先前的隐忍与狠厉一扫而空,王仁往前迈了半步,腰杆挺得笔直,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恭敬与急切:“回大人,我就是王仁!”
王仁猛地指向仍在癫狂状态的富有龙,声音陡然拔高,“大人,您可算来了!这富有龙公报私仇、诬陷同僚,还克扣我们的饷银,我正要状告他……”
“不必多言。”秦棉的声音冷得像块冰,直接打断了王仁的控诉。
秦棉眼神一凛,朝门外挥了挥手,两名身着皂衣的差役立刻应声而入,“王仁,你涉嫌与富有龙同流合污,利用职权谋取私利,证据确凿。”
王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方才的狂喜尽数化为惊骇:“大、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冤枉的,我是来揭发他的啊!”
“冤不冤枉,到了公堂自然会审。”秦棉语气不容置喙,“把这两个人,一并带走!”
差役们上前一步,一人架住瘫软的富有龙,另一人直接锁住了还在挣扎辩解的王仁。
王仁的嘶吼与富有龙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办公室里狼藉的杯盏与满地水渍。
当天夜里王仁和富有龙在诏狱里面用裤腰带就自杀了。
寿宁侯府陶然居
忙碌了一天的张锐轩回到家里,汤丽依旧躺在床上,哭泣了一个白天。
张锐轩泡了一包乳清蛋白粉加了葡萄糖送到汤丽面前,“吃点吧!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
汤丽一把推翻了张锐轩手中的白瓷碗,乳清蛋白粉混着葡萄糖浆泼洒在锦被上,黏腻地濡湿一片。
汤丽猛地坐起身,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痕,声音里满是委屈与质问:“吃?我吃得下吗!”
汤丽抬起泪眼瞪着张锐轩,肩膀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气陡然拔高:“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说你是要哪个狐狸精还是要我。”
“丽儿,你们不一样,你是我妻子,她……”张锐轩犹豫一下,“她就是生活一点调剂。”
“调剂?”汤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汹涌得更凶,汤丽突然说道:“是不是我没有她妖,没有她会卖弄风骚?”
张锐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不要得理不饶人,嘴上不要那么恶毒,那是你娘亲,她其实也很不容易的。”
“娘亲?”汤丽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拔高了声音,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被褥上,“张锐轩,你摸着良心说,她哪点像个娘亲?她穿我的云锦袄,用我的赤金梳,夜里还敢往你房里钻——这就是你说的‘不容易’?”
汤丽撑着身子往前倾,腹部的坠感让汤丽脸色发白,却依旧梗着脖子质问:“我十月怀胎替你延续香火,她倒好,借着长辈的名头做狐狸精的勾当!
你嫌我恶毒,嫌我不如她会卖弄,那你干脆休了我,把她抬成正妻啊!省得在这里说什么‘调剂’,膈应人!”
张锐轩被汤丽堵得哑口无言,眉头拧成死结,语气里的不耐烦更甚:“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说了她是一时糊涂,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侯府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你好好想想,八月份时,灵璧侯府做寿宴,你们还是要见面的,你们是亲母女,不是你一句不见就能不见的。”
汤丽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样,声音轻得像要断了线:“是了,亲母女……她是我亲娘,你是我丈夫,你们都护着彼此的体面,只有我是那个不懂事、毁体面的人。”
汤丽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撑着身子的手猛地一软,重重跌回床榻,眼泪突然就收住了,只剩眼底一片死寂的灰。
张锐轩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汤丽仅存的一丝倔强,心头那点挣扎的火气瞬间熄灭,只剩下彻骨的无望。
张锐轩抚摸着汤丽的后背说道:“你得学会放过,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她,生活就是这样,有诗和花,也有一地鸡毛和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