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锋的指节在熔岩葫芦上敲了三下,滚烫的灵液泛起一圈暗红涟漪。他没看巷口那具倒下的血影门执事,只将半截墨甲往怀中一塞,八柄重锤无声悬浮于周身,锤面映着锈鳞巷两侧残破灯笼的微光,像八轮沉默的黑月。
半小时前,他还蹲在北域废墟边缘的锻造坊里,用雷纹铁屑反复擦拭这副刚炼成的墨甲。甲片缝隙渗出的黑色物质沾在布上,干涸后竟微微发亮,像是活物呼吸。他知道那是混沌残留——和夜澜在幻天塔内提到的气息同源。当时他没说话,只是把布条卷起,扔进了炉心。
现在这东西引来了麻烦。
血影门执事临死前那句话还在耳边:“玄尘子的手笔……你也敢动?”话音未落,三枚透骨钉就从袖中激射而出。可惜他低估了铁无锋的反应速度,更没想到一个炼器师能把八柄重锤玩成防御阵眼。第一锤震地,第二锤拦腰,第三锤直接砸穿了对方膝盖,剩下的五柄悬空列阵,逼得那人连退七步,撞碎了半堵墙。
可真正的威胁不在眼前。
铁无锋机械义眼微微转动,视野中浮现出三条交错的热源轨迹,正从巷子两端包抄而来。不是血影门的人,气息更隐晦,带着一丝熟悉的铁锈味——那是幽冥殿“七煞使”惯用的毒砂涂层。
他冷笑一声,左手探入软甲夹层,取出墨甲核心。一块巴掌大的漆黑护心镜,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中央凹陷处有一枚暗红色符文,像是用血画上去的。符文边缘不断有细小的黑丝蠕动,仿佛要钻出来。
“想抢?”他低声道,“那就看看谁先疯。”
他猛地将护心镜按进熔岩葫芦口,高温瞬间蒸腾,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黑丝剧烈扭动了几下,终于安静。葫芦外壁浮现一层诡异的银纹,一闪即逝。
就在这时,琴声响起。
不是悠扬,也不是悲切,而是极短的一记拨弦,像是指甲划过金属。巷口两盏灯笼应声爆裂,热源轨迹戛然而止。铁无锋没有回头,但悬在空中的重锤缓缓下压,锤尖对准身后阴影。
“千机阁什么时候也干起了截胡的买卖?”他声音冷硬。
白枭从角落走出,焦尾琴横在膝上,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电弧般的余震。他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左眼球深处似乎有影像在流转。
“不是截胡。”他说,“是止损。”
他抬手,在琴身上轻轻敲了七下,节奏古怪,像是某种暗号。紧接着,琴腹中投射出一段模糊画面:三名穿着夜家旧部服饰的男子正走向一处废弃祠堂,屋顶瓦片微微晃动,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线垂下——是陷阱。
铁无锋瞳孔一缩。
那是他安排去联络外围势力的信使。若非这段影像,他们此刻已经踏入埋伏圈。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那里?”他问。
“我不仅知道他们要去,”白枭淡淡道,“我还知道,血影门背后站着的是玄尘子派来的‘影傀’,而你手里这副墨甲,正是他用来追踪夜澜行踪的‘信标’之一。”
铁无锋沉默。
他当然知道墨甲有问题。否则夜澜不会让他带出来做诱饵。可他没想到问题这么深——不只是材料来源,而是整副甲都被种下了定位烙印。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开口。
“外壳。”白枭说,“我要它去验证一条情报链。核心你留着,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下次行动前,先来千机阁报备。”
铁无锋嗤笑:“你以为我们是来求合作的?”
“我不是在邀请。”白枭语气不变,“是在通知。你们的人已经踩了三次雷区,两次是我挡下。再有一次,我不保证还能赶得及。”
巷外传来脚步声,杂乱却有序,是巡逻队伪装的节奏。白枭不动,琴弦再次轻颤,一道无形波纹扫过四周,所有声音仿佛被吞没了一瞬。
“成交。”铁无锋突然说。
他撕下墨甲外壳,递过去。那是一块胸甲,边缘仍带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显然是用血影门某位护法的骨血淬炼而成。白枭接过,指尖一抹,一道符印封住气息波动。
“你很果断。”他说。
“匠人修器,最怕拖泥带水。”铁无锋将葫芦重新系回腰间,“坏了就拆,漏了就补,没必要心疼。”
白枭点头,身影开始淡去,如同融入空气。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
“告诉夜澜,玄尘子在北域布了七座‘蚀灵桩’,其中一座就在你们祖祠地下。如果他想查棋子,别只盯着明面上的对手。”
话音落,人已不见。
铁无锋站在原地,八柄重锤缓缓收回背后。他摸了摸熔岩葫芦,确认核心仍在稳定封存。然后他转身,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
三长两短的锤击声在夜色中响起,那是他与城外通讯阵列约定的信号。每一下都精准落在青石接缝处,震动顺着地脉传向远方。
返程路上,他察觉到有人跟梢。
不是高手,动作迟滞,像是刻意放慢脚步制造存在感。铁无锋没理会,直到对方逼近至十步之内,才猛地停下。
他右手一扬,一把雷纹铁屑洒向空中。
下一瞬,指尖轻弹,一道电火花掠过。
轰!
铁屑瞬间引爆,火光冲天,碎石四溅。跟踪者惊叫一声,翻滚躲避。等烟尘散去,那人已不见踪影。
铁无锋继续前行,步伐未变。
他在城郊废炉见到了接应的人——两名披着灰袍的暗部成员,脸上刻着影塔初建时的印记。他将镇压匣交出去,里面装着墨甲核心。
“带回主营。”他说,“等少主出关,亲自开启。”
那人点头,正要离开,铁无锋忽然又开口:
“等等。”
他从怀中掏出一片残破的甲片,是刚才战斗中掉落的。甲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符文,像是某种编号。
“把这个送去给雷嗔。”他说,“让他用雷劫之力灼一下,看会不会显影。”
灰袍人接过,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铁无锋站在废炉前,望着远处北域主城的方向。城墙上灯火稀疏,像垂死之人的眼。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那里有一道新伤,是刚才握葫芦时被边缘割破的。血珠凝而不落,滴在脚边一块焦黑的铁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铁板上,隐约浮现出一个扭曲的数字——“3”。
那是蚀灵桩的序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