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指尖一动，袖中那页泛黄纸片彻底消失，被他送入幻天塔第三层角落的孵化室。纸页落定的瞬间，幽瞳所在区域的月华阵微微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又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轻轻推了一把。
他皱了皱眉。
刚才那一瞬的波动，不是来自铁山那边的旧库，而是塔内。幽瞳的气息忽然变得极不稳定，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蜕变。他没再迟疑，心神一沉，整个人瞬间从夜家密室消失，下一刻已立于幻天塔第三层中央。
阵心处，幽瞳蜷缩在月华流转的光圈中，银白的皮毛正一片片剥落，像是被无形的风吹起，又缓缓化作光点消散。新生的绒毛从皮肤下钻出，泛着冷冽的冰晶光泽，隐隐有雷纹在毛尖游走。她的三根尾巴已经初具轮廓，但还未能完全舒展，其中一根甚至还在微微抽搐，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
“蜕皮期提前了？”夜澜低语，目光扫过阵法四周。
月华阵的符文本该稳定流转，此刻却忽明忽暗，节奏紊乱。塔内时间流速本就与外界不同，若阵法失控，幽瞳的灵脉可能在瞬间被逆冲，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神魂受损。
他一步踏前，掌心雷光一闪，直接将一缕精纯雷灵注入阵基。雷气如线，迅速修补断裂的符文链路，稳住阵眼。紧接着，他盘膝坐下，双手虚按地面，将自己的心跳节奏缓缓同步过去。
咚、咚、咚。
每一次心跳，都带动塔内灵气轻微震颤，与幽瞳的呼吸频率逐渐贴合。她的喘息开始平稳，三尾的抽搐也慢慢停止，新生的毛发彻底覆盖全身，银光流转间，竟有几分月神临世的清冷威压。
可就在这时，她发间的月牙簪突然剧烈震颤，一道残破的古文虚影从簪中飞出，扭曲着冲向幽瞳眉心。那字形古老，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仿佛是从时间尽头爬出来的低语。
夜澜眼神一冷，右手瞬间抽出幽冥忏悔剑，剑未出鞘，剑意已凝成一道屏障横在幽瞳面前。银光与古文相撞，发出一声无声的爆鸣，虚影被震退半寸，却仍未消散，反而在空中盘旋，像是在寻找破绽。
“你的命，只归你自己。”夜澜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凿子，狠狠劈进那股外来的意志里。
话音落下的刹那，幽瞳猛然睁眼。
血瞳如燃，三尾齐展，银光炸裂。
那道古文虚影在强光中扭曲、崩解，最终被一口吞入她张开的口中。她尾巴一甩，整个月华阵的光芒瞬间收束，尽数灌入体内。她的身形在光中微微颤抖，而后缓缓落地，四肢着地，却已不再是当初那只虚弱的小狐。
三尾灵狐，成。
她抖了抖耳朵，尾巴轻轻摆动，一缕冰雾从尾尖溢出，在空中凝成一朵细小的冰花，旋即碎裂成星点消散。她抬头看向夜澜，眼中不再只是忠诚与依赖，多了一丝清明，一种近乎人类的思考。
“我能感应到……荒古禁地的召唤。”她开口，声音清冷，却清晰无比。
夜澜瞳孔微缩。
这不是本能的预警，也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明确的“感应”。她的三尾初现，竟直接与那片禁地建立了某种联系。他没问她看到了什么，也没追问那股古文意志的来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伸出手，指尖渡入一缕提纯过的雷灵。幽瞳没有躲，反而主动靠近，将脑袋轻轻蹭进他掌心。那股雷气顺着她的经脉游走一圈，最终沉入丹田，与她体内的月华之力缓缓融合。
片刻后，她尾巴轻轻一卷，站起身，三尾如扇般展开，随即又收拢入体，动作流畅自然。空间能力已经觉醒，而且比之前更加稳定。
“状态不错。”夜澜收回手，站起身。
幽瞳跃上他肩头，尾巴轻轻搭在他颈侧，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她望向北方，耳朵微微转动，仿佛在捕捉某种常人无法听见的频率。
夜澜没再说话，心念一动，身影从幻天塔中淡出。
下一瞬，他已立于夜家密室高台。窗外夜色深沉，炼器阁方向的灯火早已熄灭，那扇透出微光的旧门也不知何时重新闭合。铁山的调查被他刻意忽略了——现在，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北方。
荒古禁地的召唤已经响起，不是通过情报，不是通过地图，而是由幽瞳的血脉与蜕变直接感知。三日之限已到，风已止，禁地的监视系统虽被激活，但“风停”窗口仍在。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两枚青铜鳞片。它们本已裂痕遍布，此刻却在幽瞳觉醒后隐隐共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钥匙终于找到了锁孔。
“该出发了。”他低声道。
幽瞳在他肩头轻轻一鸣，三尾微动，仿佛也在回应。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一丝异样。
幻天塔第三层，那页被封存的“器神典残篇三”所在的位置，灵气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被人取走，也不是阵法松动，而是……那纸页本身，似乎在发热。
他眉头一皱，正要探查，幽瞳却突然耳朵一竖，尾巴猛地绷直。
“有人在用阵法。”她低声道，“很远，但在动。”
夜澜眼神一凝：“哪边？”
“南边。”她眯起眼，“阵纹在重组，像是在传递什么……不是攻击阵，也不是防御阵，更像是一种……密语。”
夜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赵家那边，终于坐不住了？
他没立刻追查，反而将注意力收回。南域的动静可以等，但北域的时机，错过就是死局。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拦截密谋，而是让所有势力都动起来——让他们在明处斗，他在暗处走。
他指尖轻点眉心，神识扫过幻天塔全层。第一层，灵力提纯仍在运转；第二层，功法秘籍自动归档；第三层，幽瞳蜕变完成，孵化室空出一半空间，随时可再启用。
一切就绪。
他转身，走向密室出口。
幽瞳伏在他肩头，三尾轻轻摆动，尾尖再次凝出一朵冰花，这一次没有碎裂，而是稳稳悬浮在空中，像是一枚微型的路标，始终指向北方。
夜澜脚步未停，穿过长廊，步入夜家后山禁地入口。那里有一道隐秘的传送阵，是他早年布置的退路，连接着北域边缘的荒原。只要踏入阵中，三息之内便可抵达千里之外。
他站在阵前，正要激活符文。
忽然，幽瞳耳朵一抖，低声道：“等等。”
夜澜停下。
她盯着阵盘中央，那里本该平静无波，此刻却有一丝极淡的银光在符文缝隙中游走，像是被人提前动了手脚。那光极细，若非她三尾觉醒后拥有空间感知，根本无法察觉。
“阵法被动过。”她尾巴一卷，将那缕银光拨出。
夜澜伸手一抓，银光落入掌心，瞬间化作一枚微型符印，形似夜家家徽，却多了一道裂痕。
他冷笑：“好啊，连我的传送阵都敢动。”
不是外人，是夜家内部的人。
而且，能悄无声息改写阵纹，还懂得用家徽裂痕做标记——这人，至少是曾经接触过夜家核心机密的老辈人物。
他没立刻追查，反而将符印捏碎，随手一抛。
“无所谓了。”他低声道，“他们想看我走，那就看吧。”
他一步踏入传送阵，符文亮起，光芒将他与幽瞳完全笼罩。
幽瞳尾巴一甩，那朵悬浮的冰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光点，顺着阵纹蔓延，瞬间将整座阵法重新校准。银光暴涨，空间扭曲，下一瞬——
夜澜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传送阵中心，那枚被捏碎的符印残渣缓缓飘落，其中一片边缘，隐约浮现出一个“赵”字的倒影。
夜澜站在千里之外的荒原上，寒风扑面。
幽瞳在他肩头抖了抖毛，三尾展开，尾尖指向远方一座被风沙掩埋的石碑。
夜澜抬头，望向北方天际。
塔顶光柱依旧未灭，笔直刺入云层。
他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