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之三。
桑子明卧在空斋之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脑海中,不断浮现莲香的身影,思念莲香,日益急切。
沉浸在对莲香的思念中,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忽然有人,撩起帘子走进来。
桑子明心中一动,努力转过头去,只见正是莲香。
莲香来到榻前,看着桑子明憔悴的模样。
“乡巴佬,我的判断很准确吧 !
你当初若听我的话,何至于此。”
桑子明哽咽许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自称知道错了,声音微弱,只求莲香拯救自己。
莲香神色黯然,“你如今病入膏肓,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只是来与你永别,以证明我并非嫉妒。”
桑子明悲痛不已,“枕下有一物,麻烦你帮我毁掉。”
莲香从枕下搜出绣鞋,拿到灯前,反复翻看。
这绣鞋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感。
就在这时,李氏忽然闯入。
她看到莲香,心中一惊,转身便想逃走。
莲香用身体挡住门,李氏窘迫,不知如何是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桑子明责备李氏:“你为何要害我至此?”
李氏无言以对,低下头去。
莲香笑着说:“我今日终于能和你,当面说清楚了。
以前你说郎君的旧疾,未必不是我造成的,如今看来怎样呢?”
李氏听后,心中愧疚,低头认错。
莲香又说:“你如此美丽动人,为何要因爱结仇呢?”
李氏当即伏地哭泣,泪水浸湿了地面,乞求莲香怜悯救助。
莲香扶起李氏,仔细询问她的生平。
李氏抽泣着说:“我是李通判的女儿,早早夭折,被埋葬在墙外。
我就像已死的春蚕,情丝却未尽。
与郎君交好,是我的心愿。
但让郎君致死,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我只是太渴望爱,太渴望温暖,才会如此。”
莲香不解:“听说鬼物喜欢人死,因为死后便可常相聚,是这样吗?”
李氏回答:“不是的,两个鬼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乐趣。
如果有乐趣,那阴间的少年郎,难道还少吗!
我从未想过要害死郎君,只是不知不觉中,竟让他陷入这般境地。”
莲香说:“你真是糊涂啊!夜夜如此,人怎么能承受得住,何况你还是鬼呢。
我要不制止及施救,公子早就精尽人亡啦。”
李氏又问:“狐妖能致人死,你为何却不会?”
莲香说:“那是采补之流的狐妖所为,我并非此类。
所以世间,有不害人的狐妖。
却断没有不害人的鬼,因为阴气太盛。”
桑子明听了她们的对话,这才知道,狐鬼之事皆是真的。
幸好平日里见惯了,倒也不怎么害怕。
只是想到自己气息奄奄,不觉失声痛哭。
莲香转头问李氏:“你打算如何处置郎君呢?”
李姑娘羞愧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莲香笑着说:“恐怕是担心,郎君身体强健了,醋娘子要吃醋吧。”
李姑娘整了整衣襟:“若有能妙手回春之人,让我不辜负郎君。
我便甘愿埋首地下,怎敢再在人世抛头露面呢!”
莲香解开行囊,拿药出来。
“我早料到会有今日,分别之后,我去三山采药,历经三个月,才备齐药材。
这药对于痨病蛊毒,哪怕已至死亡边缘,服下后也无不苏醒。
病症因何而起,仍需以何引导,不得不转而求你出力。”
李姑娘问:“需要我做什么?”
莲香说:“只需你樱口中的一点香唾罢了。
我喂郎君服下一粒药丸,烦请你接着亲吻郎君,并吐唾沫进去。”
李氏脸颊绯红,低头侧身看着自己的绣鞋。
莲香打趣道:“妹妹得意的,唯有这绣鞋罢了!”
李姑娘更加羞愧,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莲香说:“这平日里熟练的事,今日怎么如此吝啬呢?”
她将药丸放入桑子明口中,转而催促李姑娘。
李姑娘不得已,红着脸靠近桑子明,轻轻吐了唾沫。
莲香说:“再来!”
李姑娘又吐了一次。
如此三四次,药丸终于咽下。
不多时,桑子明腹中,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涌动。
莲香又放入一粒药丸,亲自对着桑子明嘴唇吹气。
桑子明只觉丹田火热,一股暖流,自下而上蔓延全身。
精神也随之焕发,黯淡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
莲香欣慰地说:“好了!”
李氏听到鸡鸣,心中一惊,彷徨着告别离去。
桑子明刚刚痊愈,身体还极为虚弱,外出用餐并非良策,容易再次染上风寒,加重病情。
莲香从外面将门锁上,假装桑子明已经回家,以此断绝外界交往,避免他人打扰。
自己在桑子明身边,日夜当护。
李姑娘每晚,也必定前来,她心怀愧疚,对桑子明殷勤侍奉。
对待莲香,如同对待姐姐一般恭敬。
莲香看到李氏这般转变,心中也十分怜爱她。
经莲香悉心照料,过了三个月,桑子明终于恢复如初,又能如往常一样读书、行走。
李姑有好几晚,没有再来。
偶尔来了,也只是在门口远远看一眼桑子明,便匆匆离去。
与桑子明相对时,她也是闷闷不乐,似乎心中,藏着无尽的心事。
莲香常常留她一起就寝,想要开解她,她必定不肯。
有一次,桑生见李氏又要走,追出去,将她抱回来。
只觉她身体,轻如草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李氏无法逃脱,只好穿着衣服躺下,蜷缩着的身体,还不足两尺长。
莲香越发怜悯她,暗中让桑生拥抱她,希望能给她一些温暖。
摇晃她,也不醒,桑生以为她睡着了,便安心睡去。
等他醒来寻找李氏,她已经不见了。
此后十几天,李姑娘再也没有出现。
对李姑娘深深的思念,桑子明常常拿出绣鞋把玩。
莲香看着心疼,说:“如此婀娜多姿,我见了都心生怜爱,何况是男子呢!”
桑子明说:“以前把玩绣鞋,她就会出现,我心中本就怀疑,却没想到,她真是鬼。
如今对着绣鞋,思念她的容颜,实在悲伤。”
说着,眼泪止住的流。
莲香轻轻抱住桑子明,“也许她是觉得,和我们阴阳有别,才选择离开,你也莫要太过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