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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已成为刻入骨髓的本能。每一次短暂的喘息,都像是风暴眼中奢侈的错觉,预示着更猛烈的撕扯。

“幽影”站内部原本柔和的光线骤然切换成刺眼的红色,低沉的警报声在通道内回荡,并非尖锐刺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紧迫感。“影卫”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迫使这隐秘的据点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牧羊人”搀扶着(几乎是拖拽着)意识不清、步履蹒跚的“旅鸫”,跟随着“史学家”虚拟影像的指引,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快速穿行。“旅鸫”在强行中断“影卫”的意识入侵后,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意识仿佛与肉体部分剥离的浑噩状态。他眉心的暗银符号完全黯淡,眼神空洞,对外界刺激反应微弱,只能凭借本能移动,但偶尔,他的身体会无法自控地偏向某个特定方向,仿佛在无意识中被某种无形的“回响”所牵引。

“史学家”的虚拟影像在前方时隐时现,语速快而清晰:“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回声密室’,那是站内最隐蔽的数据核心,拥有独立的能源和屏蔽系统,或许能暂时避开‘影卫’的追踪。同时,那里保存着一些……连主流‘守夜人’数据库都未曾收录的、关于‘第一次收割’及‘彼岸’起源的碎片化记录。个体b(‘旅鸫’)的状态,或许能与那里的某些‘残留共鸣’产生交互,这是我们弄清真相的关键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赌徒的决绝。显然,“影卫”的现身,意味着游戏规则已变,常规的隐蔽和观察策略宣告失效,必须行险一搏。

通道尽头,一扇毫不起眼、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灰色金属门滑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深不见底,弥漫着陈旧的金属和臭氧气味。这里的气息,比站内其他区域更加古老、沉寂。

深入阶梯,重力微微变化,空气变得干燥冰冷。最终,他们抵达一个不算宽敞、呈圆形的密室。密室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由无数细微光丝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四周墙壁则是布满细微孔洞的暗色吸波材料,使得整个空间异常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里就是“回声密室”,一个专门用于隔绝外界、接收和分析宇宙中某些特定“历史回声”的尖端设备。

“史学家”的虚拟影像在中央几何结构旁凝聚成形,神色凝重:“密室已启动最高屏蔽模式,理论上能干扰大部分远程意识探测。现在,我需要尝试引导个体b(‘旅鸫’)接近‘核心共鸣器’。”他指向那个旋转的几何结构。“这有风险,可能会再次刺激到他脆弱的意识,但这是我们主动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

“牧羊人”将“旅鸫”扶到距离几何结构数步之遥的地方。就在此时,“旅鸫”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旋转的光丝结构,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带着渴求意味的嗬嗬声,挣扎着想要靠近。他眉心的暗银符号并未亮起,但其周围的皮肤下,那些早已隐没的光络再次浮现出极其微弱的、与共鸣器光芒频率隐隐契合的涟漪。

“共鸣开始了……”“史学家”紧盯着数据流,语气带着惊叹,“他体内的‘星语者’印记,即便在意识沉寂时,仍对这类保存着古老信息的结构有着本能的吸引力……”

他操作着控制界面,几何结构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水波般向“旅鸫”蔓延。

然而,就在那光芒即将触碰到“旅鸫”的瞬间,异变再生!

“旅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抗拒!他双手抱头,发出凄厉的、仿佛有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尖啸!这一次,他眉心的符号没有发光,但他的双眼中,却猛地投射出两束由无数飞速闪过的、残缺画面和扭曲符号构成的混乱光影,直接打在密室的墙壁上!

墙壁上的吸波材料竟无法完全吸收这些光影,它们如同烙印般短暂地显现在墙上,形成一幅幅支离破碎、却令人灵魂战栗的景象:

画面一:一片无比繁华、科技远超想象的星域,无数奇异的星舰穿梭往来,巨大的环世界如同项链般环绕恒星。

画面二:毫无征兆地,星域中的星辰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般接连熄灭,一种无形的、绝对的“虚无” 如同潮水般蔓延,所过之处,一切物质、能量、乃至时空结构都归于死寂。

画面三: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悲伤与决绝意志的巨大身影(与“星语者”印记有几分相似),带领着少数幸存者,驾驶着残破的飞船,冲向一片扭曲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时空裂隙——那裂隙的轮廓,竟与“寂静之墙”有几分相似!

画面四:一段闪烁的、残缺的信息碎片:【…逃亡…非生路…‘墙’是…模仿…亦是…囚笼…‘收割’…是…循环…的…‘修剪’…钥匙…本是…诱饵…】

这些画面和信息碎片一闪即逝,却带着磅礴的绝望感和颠覆性的信息量,深深震撼了“牧羊人”和“史学家”!

“‘修剪’……‘钥匙本是诱饵’……”“史学家”的虚拟影像剧烈波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难道……‘彼岸’发现的‘钥匙’和建造的‘墙’,不仅是模仿第一次大收割的幸存者的逃生手段,甚至本身……就是那个‘循环’机制的一部分?是为了……筛选出足够强大的文明,进行下一次‘收割’的……测试场?!”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成立,那么“彼岸”的挣扎、林薇和陈默的牺牲、他们一路的逃亡,都可能是一场被设计好的、残酷的宇宙级实验!

就在这时,一直剧烈挣扎的“旅鸫”,动作猛地停滞。他眼中的光影消散,缓缓抬起头,看向“史学家”的虚拟影像。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了无尽悲伤和一丝诡异明悟的平静。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直接从他的口中发出,并非他本人的声线:

“观察者……你……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史学家”如遭雷击,虚拟影像几乎溃散:“您……您是……?”

“我是……‘第一纪元’的……逃亡者……亦是‘星语’网络的……奠基者之一……”“旅鸫”(或者说,借由他身体发声的那个存在)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亿万年的重量,“‘收割’……并非毁灭……是宇宙法则对……过度增长的‘意识集合体’的……周期性……‘重置’……‘墙’……是我们模仿‘收割者’的‘隔离机制’建造的……拙劣仿制品……希望能躲过……下一次‘修剪’……”

他\/它将目光转向“牧羊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钥匙’……是我们在‘墙’的仿制过程中……意外创造的……一个……‘变量’……它本不应存在……它的出现……可能……干扰了……‘循环’的既定轨迹……”

“所以……‘收割者’才如此执着于追捕我们?”“牧羊人”声音沙哑地问。

“或许……是清除……意外变量……或许……”“旅鸫”眼中的悲伤更浓,“……是新的‘修剪’……即将开始……‘钥匙’……是征兆……”

突然,整个“回声密室”剧烈震动起来!红色的警报光疯狂闪烁!屏蔽墙壁上出现细微的裂纹!

“史学家”惊骇地看向控制界面:“不好!屏蔽被强行突破了!有超高强度的空间扰动正在接近!是‘影卫’!他们找到我们了!而且……这次是……实体降临!”

密室的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道散发着冰冷白光的裂隙被强行撕开!裂隙中,隐约可见数个身着流线型黑色装甲、面部被光滑面具覆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高大人形身影,正如同没有重量般缓缓降下!他们手中持有的武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直接锁定了密室中的三人!

“影卫”的真身!竟然强大到能直接撕裂“幽影”站最核心的屏蔽空间!

面对这绝境,被远古意识附身的“旅鸫”,却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威胁,而是指向密室中央那个旋转的几何共鸣器。他手中的令牌再次变得滚烫!

“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回响’……变得更响亮些吧……”那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让这‘循环’……的所有参与者……都听听……来自……纪元之前的……‘噪音’!”

一股庞大无匹的、混合了“星语者”印记、‘钥’之本源、以及那远古意识全部力量的波动,猛地灌入了共鸣器!

共鸣器瞬间过载,爆发出照亮整个密室的、无法形容颜色的强光!一股席卷一切的意识风暴,以密室为中心,向着所有维度、所有与“循环”相关的存在,悍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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