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散发着腐臭的后巷里,林薇背靠着潮湿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指尖死死捏着那枚从大衣内衬褶皱里抠出来的、正在发出微弱SoS绿色信号的电子贴片。
S ? o ? S
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绿光在她苍白的指尖规律地闪烁,像一颗在绝望深渊中顽强跳动的心脏。
是谁?什么时候放进她衣服里的?Rina吗?在酒店后巷推她上车的那一瞬间?这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一个后备的联络方案?
还是……其他人?那个后来用信号弹和高频噪音制造混乱、间接救了她的人?
无数疑问在脑中炸开,但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是求救?是定位?还是……某种指引?
她颤抖着环顾四周。肮脏的墙壁,满溢的垃圾箱,远处主街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她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手腕上烙印着陈默的追踪符,又被一个神秘的“公司”武装小队追击。她像惊弓之鸟,对任何电子信号都充满了恐惧。
但这个SoS……是唯一指向生存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仔细研究着那片薄如蝉翼的贴片。除了闪烁绿光,它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
她尝试着用手指轻轻按压贴片中心。
绿光的闪烁频率骤然加快!变成了急促的、无间隔的连续闪烁!
几秒钟后,频率又恢复了SoS的节奏。
这像是一种回应!它似乎能感知她的触碰!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她再次用手指,模仿着摩斯密码的节奏,轻轻敲击贴片表面:· · · — — — · · ·(SoS)
她重复了三次。
当她停下后,贴片的绿光闪烁停止了片刻,然后,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复杂的节奏闪烁起来!
长、短、短… 长… 短、长… 短、短、短…
这不是标准的SoS!这是一串新的密码!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大学时因为兴趣浅显地了解过一点摩斯密码,但早已生疏。她拼命回忆着。
长、短、短… 那是 L?
长… 是 t?
短、长… 是 A?
短、短、短… 是 S?
L… t… A… S?没有意义!
她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注意力,试图解读这串来自未知援军的密语。
新的闪烁序列重复了三遍后,贴片再次恢复了稳定的SoS节奏,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L-t-A-S?还是别的组合?她尝试着将字母顺序重组。
S - L - A - t?依然没有意义。
A - S - t - L?
t - A - S - L?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巷口一块被涂鸦覆盖的路牌,上面模糊的罗马拼音触动了她——日语的地名通常使用罗马拼音标注!
这串密码可能不是英语单词,而是罗马拼音的缩写!
L-t-A-S…… 如果是罗马拼音…… “L”可能是“路(Ro)”的缩写?不,太牵强。
“t”可能是“通(tsu)”?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密码学并非她所长。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猛地想起,贴片最初是对她的SoS敲击做出了回应。那么这串新密码,很可能是一个地点或行动的指令!
她再次尝试将闪烁节奏转化为罗马拼音的首字母。
长、短、短… (L) —— 会不会是“罗”(Ra)?但“L”在日语罗马音里更常见的是“R”行,比如“良”(Ryo)、“路”(Ro)?不对,摩斯密码的“L”是固定的·—··,它代表的就是字母L本身,至于这个L在具体语言里如何发音,是另一回事。
她换了一种思路。或许这不是字母,而是数字?摩斯密码里数字有独立的编码。
长、短、短… 这不是任何数字的编码。
绝望再次袭来。她与援军近在咫尺,却无法沟通。
就在她精神即将崩溃之际,贴片的绿光突然熄灭了。
几秒钟后,它再次亮起,但不再是闪烁,而是持续地发出稳定的绿光,然后,绿光开始极其缓慢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变弱。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是密码!这是……电量指示!这枚贴片的电池即将耗尽!刚才那串闪烁,或许根本不是密码,而是低电量警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击垮。唯一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就在绿光微弱到几乎要消失的瞬间——
“叮咚——!”
一声清脆的、与现实环境格格不入的电子提示音,突然从巷口方向传来!
林薇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望去。
声音来自巷口一个半人高的、造型可爱的自动售货机。它原本暗淡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的不再是饮料广告,而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巨大的绿色箭头指示标志,指向售货机的取物口!
箭头下方,还有一行不断滚动的小字:「ご赏味ください!」(请品尝!)
这……这绝对不是自动售货机的正常行为!是干扰!是那个援军在用另一种方式联系她!
林薇的心脏再次提起,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跑到售货机前。
取物口里,没有任何饮料罐滚出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塑料袋。
她颤抖着手,取出袋子。里面沉甸甸的,装着几样东西:
一部极其老旧、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的黑色直板手机(预付费的匿名手机)。
一叠不算厚但足够应急的日元现金。
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大阪区域地图,其中一个地点被用红圈标记出来,旁边写着一个时间:「23:00」。
一小瓶矿泉水和一块独立包装的能量棒。
没有留言,没有说明。只有最基础的生存物资和一个明确的时间地点。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电子贴片,发出了最后一丝微弱的绿光,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塑料薄片。
它的使命完成了。
林薇紧紧攥着那个塑料袋,如同攥着救命的稻草。她迅速将现金和手机藏进大衣内侧口袋,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撕开能量棒狼吞虎咽地吃下。冰冷的糖分和水分让她几乎虚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看向那张手绘地图。红圈标记的地点看起来像是一个位于老城区的、废弃的小神社或公园,位置偏僻。晚上十一点。
现在距离十一点还有几个小时。她该去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那个援军既然能控制自动售货机,为何不直接现身?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几个小时的躲藏和辗转,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林薇利用现金换了顶廉价的帽子和一条围巾,尽量遮住脸。她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大阪的街巷,避开人流密集处和所有摄像头,靠着那张简陋的地图和偶尔询问路人(用极其蹩脚的英语单词加手势),艰难地朝着目的地靠近。
晚上十点五十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确实是一个很小、很旧的社区神社,藏在一片老住宅区深处,周围光线昏暗,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神社的木制鸟居漆色斑驳,石灯笼大多破损,院内古树参天,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有几分阴森。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压低了帽檐,紧了紧围巾,躲在一个废弃的邮筒后面,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一点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的心慢慢沉下去。是陷阱?还是她来晚了?或者……她理解错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离开时——
神社本殿侧面,一扇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木质小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微弱的手电光从门缝里透出,左右晃动了三下。
然后,一个压得极低的、略显苍老的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极其生硬的中文,从门缝里轻轻传来:
“林薇桑……这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