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破产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柳婉的突然造访,没有苏瑾的学术追问,没有林冰的工作指令,没有李倩的暖心汤水,甚至连陈泽宇那损友都像是消失了。
世界仿佛真的按照Elena所说,只剩下他们两人。
Elena变得异常……温顺和粘人。
她不再搞那些惊世骇俗的恶作剧,不再说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虎狼之词,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徐小默,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买菜、做饭、看电影、散步。
她甚至开始认真(虽然依旧惨不忍睹)地跟徐小默学做菜,笨手笨脚地切菜、手忙脚乱地控制火候,脸上总是沾着面粉或酱汁。
徐小默一边吐槽一边帮她擦掉,她就眯着眼睛笑,像只被顺毛的猫。
但这种平静之下,徐小默总能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Elena的眼神里,时常会闪过一种他看不懂的悲伤和留恋。
尤其是在她以为徐小默没注意的时候,她会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里。
夜里,她总是紧紧抱着他,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有时徐小默半夜醒来,会发现她根本没睡,只是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Elena,你到底怎么了?”
徐小默忍不住问过几次,“是不是有什么事?”
每次Elena都会迅速换上笑脸,用亲吻或玩笑搪塞过去:“没事呀~”
“就是太喜欢你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这天早上。
徐小默是被一阵极其诱人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不是煎蛋烤糊的味道,也不是牛奶过热的味道,而是真真切切,令人食欲大动的香气。
他疑惑地走进餐厅,惊讶地看到餐桌上竟然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金黄的太阳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香气扑鼻的培根,甚至还有一碗看起来就很地道的皮蛋瘦肉粥!
而Elena,正系着那条可笑的“品尝师”围裙,端着两杯牛奶从厨房走出来。
看到徐小默,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醒啦?”
“快来吃早饭,今天可是我超常发挥哦~”
徐小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桌堪称“奇迹”的早餐,又看看Elena:“这……这都是你做的?”
“当然~”
Elena有点小得意,但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伤感,“总得让你尝尝老婆真正的实力嘛~”
“虽然……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徐小默的心莫名一紧。
“哎呀,口误口误!”
Elena连忙摆手,把他按在椅子上,“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徐小默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粥,眼睛顿时亮了!
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和他妈妈做的味道很像!
“怎么样?”Elena期待地看着他。
“好吃!”
徐小默由衷地赞叹,“真的很好吃!你怎么突然……”
“秘密~”
Elena眨眨眼,自己也坐下,却没有动筷子,只是支着下巴,看着徐小默吃,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小蘑菇,以后要是没人给你做早饭,你要记得自己按时吃,别饿肚子,知道吗?”
“天冷了要加衣服,别学人家耍帅要风度不要温度。”
“少喝点酒,你酒量又不好,喝多了没人捡你回家怎么办?”
“还有啊,遇到事情别老是怂,该刚的时候就得刚,大不了……大不了找人帮你嘛……”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交代遗言,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不舍和牵挂。
徐小默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放下勺子,抓住Elena的手:“Elena,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Elena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他,努力维持着笑容:“没什么呀~”
“就是突然想当个贤妻良母过过瘾嘛~”
“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顿早餐,在一种温馨又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完早饭,Elena抢着去洗碗。
徐小默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
突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那个之前警告过他的陌生号码!
内容比之前都长:
她就要走了。为了你。去找柳婉,她知道一切。别再错过。
徐小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抬头看向厨房,Elena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哭泣?
他再也忍不住,冲进厨房,从后面紧紧抱住她:“Elena!别瞒我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Elena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那双总是带着媚意和狡黠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盛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小蘑菇……”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未来回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我确实是你老婆……”
“但不是在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很相爱,可是……可是你出了意外……离开了我……”
“我来这里,本来是想阻止悲剧重演……想带你走……或者改变什么……”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是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也发现了那个‘计划’……”
“如果我强行留下,或者带你走,这个世界可能会崩溃……”
“你的未来反而会更加不确定……甚至可能……连存在都消失……”
“唯一能让你平安幸福下去的方法……就是我离开……彻底消失……让一切回归‘正常’……”
徐小默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另一个世界?意外?消失?
信息量太大,让他根本无法消化!
“不……不可能!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他拒绝相信,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说过的!”
“我没有抛弃你!”
Elena哭着摇头,抚摸着他的脸,“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守护你……”
“我走了,柳婉会照顾你……”
“她才是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
“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那个计划,也是她和我一起阻止的……”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徐小默像个孩子一样吼了出来,眼泪也失控地涌出,“我不管什么世界!什么计划!我不要你消失!”
“傻瓜……”
Elena流着泪,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能和你做这几天夫妻,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她踮起脚尖,深深且绝望地吻住他,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和灵魂都灌注进去。
这个吻,苦涩而绵长,充满了诀别的味道。
一吻结束,Elena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时间到了……”
她看着自己逐渐变淡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小蘑菇……忘了我……好好生活……好好爱柳婉……”
“不!不要!Elena!”
徐小默惊恐地想抱住她,却发现自己抱住的只是一片虚无的光影。
Elena的身影越来越淡,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柔,最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声地对他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然后,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只剩下那条她系过的“品尝师”围裙,缓缓飘落在地。
徐小默呆呆地站在原地,怀里空荡荡的,脸上还残留着她冰凉的泪痕和那个吻的触感。
仿佛一场盛大而荒诞的梦,梦醒了,只剩下心口处撕裂般的剧痛,和满室的冰冷空寂。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条围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馨香。
他将脸深深埋进围裙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终于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Elena……”
而此刻,公寓的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柳婉。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风衣,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关切,有心疼,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个男孩巨大的悲伤,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
“傻孩子……”
“以后……婉姨陪你。”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
悠长的门铃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仿佛在敲响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