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漫过脚背时,叶焚歌还在想那行字怎么突然变了。
“小心,这届宿主有点疯。”
她低头看掌心,剑印边缘还残留着炭笔似的墨痕,像是刚被人拿烧火棍在皮上划了一道。火劲在经脉里滚了一圈,那字迹却没消失,反而微微发烫,像是在催她往前走。
肩上的萧寒突然抽了一下,手指勾住她红袍的破角,力道不大,但够她察觉。
她没甩开。
反而把人往上托了托,一脚踩进雾里。
雾不冷,也不湿,踩进去像踏进一堆晒透的灰。往前走了三步,脚底触感变了——从松软转成坚硬,像是踩上了石板。她低头,雾气正从脚边退开,露出一块块青黑色的砖,缝隙里嵌着干涸的血迹,排列成环形符纹。
再往前,一座石台立在中央。
三把古剑插在台上,剑柄朝天,形状各异,却都带着和她掌心一模一样的烙印。剑身无光,但靠近时,火劲自动往那边偏,像是被什么吸着。
她停下。
“不是接我回家……”她冷笑,“是等我来认命?”
话没说完,肩上一沉。
萧寒的体温骤降,冷得像块冰。她刚要抽手,却发现他掌心竟渗出霜气,顺着她手臂往上爬,像是要钻进经脉。她立刻催动火劲,在体表结了层薄焰,把那寒气逼出去。
火光一闪,照出石台全貌。
四角刻着兽首,眼窝空着,却让她觉得有人在看。正中央的符阵里,三把剑围成三角,地面浮着三行字,每个字都在冒火:
**千金血脉**
**废妃之女**
**流浪少女**
火是冷的,蓝中带金,烧得无声无息。
她盯着那三行字,忽然笑出声。
“梦里那纸条说‘饭都不会做’,原来不是骂我懒,是提醒我身份?”她抬起手,掌心剑印对准那字,“合着你们早知道我是谁,就我不知?”
她没等回应,反手一刀割在掌心。
血刚滴下,就被地面吸走。
三行字同时爆燃,火势冲天而起,空中浮出三道影子。
第一道,宫装少女跪在金殿,头戴凤冠,手捧玉玺,眼角带血。
第二道,破庙里血衣女人抱着婴儿,门外火光冲天,她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一个“叶”字。
第三道,雪原上赤足少女踏冰而行,身后跟着一群黑影,她回身甩出一道火刃,斩断追兵咽喉。
三道影子,脸都和她一样。
她没动。
火劲在掌心转了一圈,压住翻腾的气血。三重记忆像三股风,在她脑子里乱撞。她听见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梦里骂她“蠢货”,有人在现实喊她“女儿”。
她咬牙。
“谁才是真的我?”
话音未落,脚底一紧。
金光从地缝窜出,缠上她脚踝,化作锁链,链身刻着小字:“非容器,不得近。”
她低头看那字,冷笑更狠。
“容器?你们当我是炼丹炉呢?”
她没挣。
反而往前一步,任那锁链越收越紧,骨头都快被勒断。火劲顺着经脉往下压,不攻锁链,直冲掌心剑印。
剑印猛地一震。
像是回应什么。
她抬头,三把古剑同时嗡鸣,剑身浮现出细密符文,和她梦中皇极殿的剑诀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这不是认主仪式,是**验货**。
验她是不是那个能装下“命格”的器皿。
她咧嘴一笑。
“行啊,那就验。”
她抬脚,直接踩碎锁链,一步踏上祭坛。
就在她手掌即将触到剑柄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回头。
萧寒被一股金光掀飞,整个人撞上石台边缘,寒剑脱手飞出,插在地上,剑身“人皇”二字瞬间黯淡,像是被抽了魂。
祭坛震动,空中炸开一道雷音:
“三命归一,余者退散。”
她盯着那剑,没动。
“你不是容器,所以滚开——挺好。”她声音冷,却抬手甩出一道火劲,缠上萧寒周身,把他裹在一层薄焰里,“至少你还知道,谁才是正主。”
她转回身,掌心剑印对准祭坛中央。
“来吧。”
手落下的瞬间,体内三股血脉同时炸开。
一股滚烫,带着金殿龙气,像是千金之贵压进骨头;
一股阴寒,裹着破庙血怨,废妃之恨顺着经脉往上爬;
一股狂野,雪原风沙灌进识海,流浪之魂在咆哮。
三股洪流撞在一起,她眼前一黑,随即炸出无数画面——
她看见自己出生在燃烧的皇宫,初代人皇亲手将剑印钉入她掌心;
她看见母亲被活埋前,咬破手指在她脸上画符;
她看见七岁那年,她在冰棺里睁眼,梦中“自己”坐在龙椅上,写纸条:“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她终于明白。
那梦不是幻觉。
是她被封印的出生地。
是初代人皇为对抗更高维度,亲手培育的“变量之身”。
不是剑灵,不是容器,不是宿命之子。
是**变数**。
是专门用来打破轮回的棋子。
她双眸金银交错,火劲从七窍喷出,三把古剑同时离台,悬在她头顶,剑尖对准她天灵盖。
可就在剑要落下的瞬间,掌心剑印忽然一跳。
那行字又变了。
“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
“别信火,信我。”
她一怔。
这字迹……不是炭笔,是血写的。
像是有人用指尖在她皮上划出来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三把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对准彼此,剑身符文疯狂流转,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囚”字。
祭坛轰鸣:
“命格觉醒,容器归位。”
她冷笑。
“归你妈的位。”
她一把抓住三把剑,火劲灌入剑身,硬生生把“囚”字烧成灰。
三股血脉在体内融合,不再是冲突,而是共鸣。
她终于看清自己的命格。
千金血脉——赐她权柄。
废妃之女——赐她恨意。
流浪少女——赐她自由。
三者合一,不是为了成神。
是为了**撕神**。
她松手。
三把剑落地,插进祭坛,剑身崩裂,露出内里一道虚影——半枚剑印,形状和楚红袖左臂胎记一模一样。
她盯着那虚影,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想抢的,从来不是我的命格。”
“是她的魂。”
她转身走向萧寒,火劲在掌心凝聚,准备把他扛起。
可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掌心剑印猛地一缩。
那行血字,再次变化。
“小心,我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