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阴雨让整个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中。苏雪棠站在图书馆门口，银白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像细碎的蛛网。程筱筱飘在她身旁，灵体因潮湿的空气而微微闪烁，像一盏接触不良的蓝灯笼。
雨太大了...程筱筱望着瓢泼大雨，半透明的手穿过雨帘，我们等会儿再走？
苏雪棠轻轻点头，转身回到图书馆大厅。她本可以冒雨回家——距离不算远——但程筱筱的灵体在雨天总是特别不稳定，有时会突然变得透明，像要消散在雨雾中。
图书馆里温暖干燥，弥漫着纸张和木制书架的气息。苏雪棠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溪流。程筱筱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灵体在灯光下几乎透明。
雪棠，程筱筱突然压低声音，灵体因兴奋而微微发亮，那边有个古籍区！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民国时期的书吧？
苏雪棠顺着她半透明手指的方向看去——图书馆西侧确实有个不起眼的角落，标着地方文献与古籍。她犹豫了一下，但程筱筱已经飘过去了，灵体在书架间若隐若现，像个迫不及待的孩子。
...真拿你没办法。苏雪棠轻声自语，起身跟了过去。
古籍区的书架比主厅更加古老，木质深沉，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程筱筱飘在最里面的书架前，灵体因激动而不断变换颜色：雪棠！这里！《民国教育志》！
苏雪棠小心地取下那本泛黄的厚书，在旁边的阅览桌上轻轻摊开。纸张已经脆弱，翻动时发出轻微的脆响。程筱筱凑近书页，半透明的脸几乎贴上那些褪色的铅字（虽然穿了过去）。
这是我们那时候的课本...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看，还有毛笔写的批注...
苏雪棠安静地翻着书页，让程筱筱能够看清每一行字。窗外雨声淅沥，馆内偶尔有翻页声和脚步声，但在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静止了。程筱筱的灵体因专注而稳定发光，像个沉浸在回忆中的学者。
翻到中间部分时，一张泛黄的插画吸引了苏雪棠的注意——几个民国装束的孩子围成一圈，下面印着一首童谣。
《月亮谣》...苏雪棠轻声念出标题，不自觉地继续往下读，月亮月亮明明，照我窗前小径...
程筱筱的灵体突然剧烈闪烁，像被风吹乱的烛火：这、这是我小时候唱的！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程筱筱的灵体突然变得凝实，半透明的手指逐渐有了实体，轻轻触碰到了书页边缘！
雪棠...我...程筱筱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正真实地抚过那首童谣，甚至能感受到纸张的纹理。
苏雪棠的瞳孔微微扩大，手中的书差点滑落。她迅速环顾四周——幸好古籍区此刻没有其他人。程筱筱颤抖的手指小心地翻动书页，眼眶里噙着泪水（真实的泪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
...继续。苏雪棠轻声说，同时从包里拿出折叠伞，在两人头顶撑开，形成一个私密的小空间，遮挡可能的视线。
程筱筱的手指在书页上流连，每一处批注、每一处折痕都让她想起童年时光。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墨迹——像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鸟。
这是我画的！程筱筱惊呼，随即捂住嘴（真实的触感），我...我那时候偷偷在图书馆的书上画画...被老师罚站了一下午...
苏雪棠的嘴角微微上扬，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她看着程筱筱真实的手指抚过那个墨迹，像在触碰过去的自己。
窗外雨势渐小，程筱筱的实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她惊慌地看向苏雪棠：雪棠...我好像...
...
...趁还能动。苏雪棠突然合上书，拉起程筱筱的手（还能握住，但已经能感觉到穿透的迹象），快步走向图书馆后门。
......
校园角落的秋千被雨水洗得发亮，铁链上的水珠像一串串水晶。程筱筱坐在秋千上，裙摆（灵体幻化出的民国式校服裙）被雨水打湿，贴在腿上。她的实体越来越透明，但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推我一下！她回头对苏雪棠喊，声音在雨声中清脆如铃。
苏雪棠站在她身后，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动秋千。程筱筱的脚尖划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她开心地笑起来，哼起了刚才那首《月亮谣》，调子简单却悠扬。
你也唱嘛~程筱筱回头，眼睛在雨中闪闪发亮。
...不会。
骗人！你刚才念得那么好听！
苏雪棠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还是在程筱筱期待的目光中，轻声跟着哼唱起来。两人的声音在雨中交织，一个清脆如铃，一个低沉柔和，像是一首跨越时空的二重唱。
程筱筱的实体越来越淡，秋千的摆动也逐渐变慢。她试图抓住铁链，但手指已经开始穿透。苏雪棠停下推动，站到她面前，雨水顺着两人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
苏雪棠突然脱下外套，披在程筱筱肩上。在布料落下的瞬间，两人的手指在下面短暂相触——微凉，柔软，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程筱筱的实体在这一刻完全消散，重新变回半透明的灵体，但那件外套依然保持着披挂的形态，像是被无形的肩膀撑起。
...
...回家吧。苏雪棠轻声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程筱筱的灵体轻轻闪烁，飘到苏雪棠身边，半透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虽然穿了过去）：
星尘站在远处的树枝上，黑眼睛里映出这一幕——银发少女和蓝色灵体在雨中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一件不存在的外套，却比任何时候都靠近。
......
家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苏雪棠罕见地点燃了一盘檀香——那是她在古董店偶然发现，程筱筱生前最喜欢的味道。淡青色的烟雾在房间里袅袅升起，像是一条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细线。
程筱筱的灵体因这熟悉的香气而微微发亮，飘在床边，看着苏雪棠擦干头发，换上干燥的睡衣。
雪棠，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从盒子里面蹦出来。苏雪棠简短回答，却没有往日的冷淡。
程筱筱的灵体因回忆而微微闪烁：那时候你吓得把茶杯都打翻了...
...
...闭嘴。
但程筱筱知道苏雪棠并不真的介意。她飘到床上（虽然穿了过去），做出一个躺下的姿势。苏雪棠看了她一眼，罕见地没有赶她去飘窗，而是自己躺下，留出了半边床位。
檀香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程筱筱轻声讲述着民国时期的往事——她上学的石板路，夏天卖的冰镇酸梅汤，元宵节的灯笼...苏雪棠闭着眼睛，偶尔一声表示在听。
星尘站在笼子里，黑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在床上，一个飘在旁边，却比任何时候都亲密。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只剩下屋檐滴水的轻响，像是为这个夜晚伴奏。
当苏雪棠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程筱筱的灵体轻轻飘近，半透明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银发（虽然穿了过去），像是一个无声的晚安。
月光透过雨后的云层，洒在两人身上。在这个雨声渐止的夜晚，时间仿佛变得温柔起来，暂时忘记了生与死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