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春杏领了赏兴冲冲地回来,见药罐已经从火上端下,药汁也好好地盛在自家姨娘的白瓷碗里放在一边。
还以为是画眉好心帮了忙,便端着药,回了赵姨娘的住处。
赵姨娘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等着喝药。
春杏把药碗奉上。
赵姨娘刚端起来凑近,一股极其古怪刺鼻,甚至带着股冲头味道就直钻鼻孔。
跟她平日喝的温和安胎药完全不同!
“这什么味儿?”赵姨娘皱着眉,嫌恶地把碗推远些。
“今日的安胎药怎么熬成这个鬼样子?又腥又冲的!你是不是煎糊了?”
春杏生怕让画眉照看的事情败露,连忙摇头。
“没有啊姨娘,火候是照常的,或许是新抓的那副药可能方子添了什么……”
“呸!难闻死了!”
赵姨娘心情本来就不算太好。
“快拿走!我不喝!等会儿让大夫看看,这什么怪方子!”
话音未落,恰巧今日来给赵姨娘请平安脉的宋大夫背着药箱到了。
宋大夫是袁府惯请的老先生,医术颇为精湛。
他刚给赵姨娘问过安,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鼻翼不经意地翕动了几下。
那药味飘来,他眉头骤然紧锁!
“姨娘且慢!可否容老朽看看这碗药?”
赵姨娘见他神色凝重,也有些不安,示意春杏将药碗递给宋大夫。
宋大夫接过碗,先是凑近仔细闻了闻,脸色已经变了三分。
他又掏出随身的银针,小心地蘸了一点药汁,还用舌尖极轻地尝了一点味道。
“这……这!”宋大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颤抖了。
“姨娘!这绝不是安胎药!这是效力极强的虎狼落胎药啊!”
“里面分明都是落胎的猛药!一旦服下,后果不堪设想!”
赵姨娘一听,“嗷”地一声尖叫从榻上跳了起来。
她的脸色刷地褪尽,惊骇欲绝。
“什么?!堕胎药?!春杏!这怎么回事?!”
“你要害死我?害死我腹中的哥儿?!”
她一把将春杏踹倒在地,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剧烈地发起抖来!
春杏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没有!姨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啊!”
“药是奴婢从咱自己库里领出来的,是安胎药的方子!药是奴婢亲自去煎的,只是……只是中间奴婢被大老爷叫去,是清雪小筑的画眉姐姐好心帮我看着,还帮我倒好的……”
“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成了……”
她语无伦次,吓得只会哭。
只能挑着还记得的事情,乱说一通。
“画眉?!清雪小筑?!”
这关清雪小筑什么事?
那里住着的不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吗?
赵姨娘不懂春杏为什么要说清雪小筑,但是她差点失去孩子的事情,令她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赤红!
平日里,她就被袁家长子的正妻柳氏打压。
这次安胎药变成堕胎药的事情,肯定也是这个狠毒女人干的!
来不及听春杏的辩解,定人了凶手是正妻柳氏的赵姨娘索性开始闹了起来。
“柳如惠!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毒妇!”
赵姨娘如同疯魔了一般,披头散发地嘶吼着。
“你自己生不出嫡子,就容不下我的孩子?!”
“你好狠毒的心肠!我的儿子啊!”
她哭天抢地,悲愤欲绝地指控正室柳如惠是幕后主使,是要害她的真正凶手。
赵姨娘哭喊叫骂着要去找大老爷袁誉松做主,也有人慌慌张张跑去东院请柳氏过来对质。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袁府!
等柳氏一头雾水地被一群人带到赵姨娘院门口时,正对上赵姨娘那双几乎要滴出血的怨毒眼睛。
她指着自己鼻子,在众多丫鬟仆妇面前声嘶力竭的咒骂。
“柳如惠!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你害我孩儿!我跟你拼了!”
赵姨娘说着就要扑上去撕打。
柳氏待看清赵姨娘状若疯妇地指着自己鼻子,骂她“毒妇蛇蝎心肠”时。
新仇旧恨瞬间冲垮了理智!
她柳如惠是堂堂尚书府嫡女。
可这个不知从哪个勾栏瓦舍抬进来的贱妾赵氏,仗着有几分姿色和肚皮,惯会在大老爷面前装柔弱卖乖。
私底下却处处与自己争锋,屡屡挑衅正室的权威!
柳氏仗着身份和娘家势力,平日没少寻由头磋磨赵姨娘,或罚抄佛经,或扣减月例,或让她在日头底下站规矩。
只为压其气焰,让她认清自己卑贱的身份。
柳氏没做过此事,并非她心慈手软,而是她对赵姨娘腹中那个所谓的长子早有打算!
她已计划好,若赵氏真生了儿子,便抱到自己膝下抚养,记作嫡子,彻底绝了赵氏母凭子贵的念想!
下堕胎药这种蠢事,她柳如惠还真不屑去做!
要整,也要整在明面上,让其生不如死!
如今这贱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谋害子嗣的滔天罪名扣在她头上?
这简直是把她堂堂正室的脸面撕下来在地上踩踏!更是对她出身柳家的侮辱!
“放肆!赵氏!你这满嘴喷粪的下贱胚子!”
柳如惠怒喝一声。
她一步上前,丝毫不管什么矜持风范,一把掀开上前试图阻拦的婆子。
她柳眉倒竖,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你自己命贱克子,遭了天谴,竟敢攀污到本夫人头上?!”
“谋害子嗣?我呸!你那肚子里的贱种,也配脏了本夫人的手?!”
她指着赵姨娘的鼻子,气势凌厉。
“我看你就是保不住胎,心虚气短,想找个人垫背!少在这里攀咬我这个当家主母!”
“柳如惠!你还敢狡辩?!”
赵姨娘本已悲愤欲绝,再被柳氏这一激,更是理智尽失!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尖叫着扑了上去。
“除了你还有谁?!就是你容不下我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赵姨娘此刻满脑子都是对柳氏平日磋磨的痛恨,加上险些失去孩子的恐惧和宋大夫的铁证。她
深信不疑就是柳氏所为!
柳氏也不甘示弱,侧身一闪,躲开赵姨娘抓来的利爪,反手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掴在赵姨娘惨白的脸上!
“贱婢敢尔!”柳氏厉喝,眼中带着狠戾。
“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来人!把这疯妇给我按住!”
这一巴掌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赵姨娘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都渗出血丝,彻底疯了!
“啊——!”她发出凄厉尖叫,不顾一切地用头撞向柳氏的胸口。
“我跟你拼了!柳如惠!你这个黑心烂肝的毒妇!害我孩儿!还要打我?!”
场面瞬间失控!
一个怀着差点失去孩子的怨恨,一个怀着被当众污蔑践踏的屈辱与暴怒。
两人竟不顾身份体面,就在院门口扭打在了一处!
撕扯头发,抓挠脸皮,尖声叫骂!
柳氏虽身形比娇小的赵姨娘高大,但赵姨娘此刻疯狂之下爆发的力气也极为惊人,两人滚作一团!
“快!快拉开夫人和姨娘!”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啊!”
“赵姨娘小心肚子!”
“柳夫人!您息怒!息怒啊!”
一群丫鬟仆妇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上前拉扯,却也不敢过分用力,生怕伤了哪位主子。
混乱中,有人被踹倒,有人被误抓破脸,尖叫痛哭声响成一片。
袁誉松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泼天泼地的地狱景象。
他娇弱的爱妾披头散发,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和血痕,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和自己的正妻在地上厮打扭滚。
旁边一群无用的下人在瞎拉偏架,现场桌椅歪斜,钗环散落一地。
两个昔日也算光鲜体面的女人如同斗败的母鸡,哪里还有半分主子的尊贵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