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五那破锣嗓子喊得整个寨子都能听见。
“宝贝”俩字把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炸了过来。
刚安顿下来的村民,石虎寨里的汉子和婆娘,连了望台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木念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半点不露。她往前站了半步,把龙溟挡得更严实些,冷眼瞧着连滚带爬冲过来的张老五。
龙溟坐在炕沿,手指微微蜷了一下,随即松开,脸上依旧是那副重伤虚弱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寒意。
石虎眉头拧成了疙瘩,显然极其厌烦这搅事的家伙。他不等张老五冲到近前,抬脚就踹在他的肩窝上,力道不轻。
“嚎什么丧,老子这儿没规矩吗?”石虎骂道。
张老五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指着木念和龙溟,对着石虎哭嚎:
“头领,石头领,您可别被他们骗了。那龙湖……不对,龙溟,他是朝廷钦犯吧?还有他那媳妇,邪门得很。他们身上有宝贝,能凭空变出粮食和水宝贝。”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的惊疑不定,有的露出贪婪好奇的神色。
逃荒路上,粮食和水就是命根子,能凭空变出这些东西,那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铁牛和柱子几个跟木念走得近的,脸色都变了。
柱子忍不住吼了一嗓子:“张老五你放屁,少胡说八道害人。”
张老五梗着脖子道:
“我没胡说,路上好几次,大家都快饿死、渴死了,就他们那小团体,总能拿出点吃和喝的。尤其是水,那水还特别甜,喝了浑身都有劲,不是宝贝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有些村民也开始回忆,确实有些蹊跷。
大多数人还是将信将疑,毕竟这事太玄乎。
石虎没看张老五,反而把目光投向木念,带着审视道:“木姑娘,他说的是真的?”
木念心里转得飞快。矢口否认最简单,但张老五的话经种下了怀疑种子。
石虎这种人,粗中有细,糊弄不过去。不如半真半假,把水搅浑。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和委屈,声音清晰镇定:
“石头领明鉴。我夫君重伤,我母亲体弱,小妹年幼,我们一家子想要活命,自然要比别人多费些心思。
路上是攒下过一点口粮,也幸运地找到过几处干净水源,分给相熟的乡亲。这难道就是宝贝了?”
木念目光扫过张老五,带着鄙夷道:
“若我真有那凭空变物的本事,何至于跟着大家一路啃树皮嚼草根?
张老五,你几次三番想抢我们那点活命的口粮,被我拦下,如今就怀恨在心,编造这种谎话来诬陷,是想借石头领的手除掉我们,你好吞我们行李吗?”
木念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逃荒路上为了一口吃的互相算计太常见了。
众人看张老五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鄙夷。
张老五急了,跳着脚喊:
“你撒谎,那水不一样,我偷喝过,喝之后,我拉了好几天肚子的老毛病都好了,那就是神水。”
这话更是引来一阵嗤笑。拉肚子喝点干净水,本来就能缓解,这也算证据?
石虎对什么“神水”并不太感兴趣,他更关注另一点。
他蹲下身,盯着张老五的眼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股煞气:“你说,他是朝廷钦犯?你怎么知道?”
张老五一哆嗦,眼神闪烁道:
“我……我猜的,灰影卫不是京里贵人的狗吗?他们追杀的人,能是好人?肯定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猜的?”石虎边说边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看着有点瘆人,“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搬弄是非、乱猜乱咬的搅屎棍。”
他站起身,大手一挥道:
“来两个人,把这厮拖下去,关柴房里。没老子的话,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再嚷嚷就把他嘴堵上。”
立刻有两个彪悍的寨民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哭喊挣扎的张老五拖走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
石虎环视一圈,目光尤其在那些村民脸上顿了顿,声音洪亮:
“都听好了,老子这石虎寨,有老子的规矩。进了寨子,就给老子安分点。谁再敢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张老五就是下场,听见没?”
村民们噤若寒蝉,连连点头。
石虎这才转向木念和龙溟,脸色缓和了些,出声:
“底下人没规矩,让你们看笑话了。好好歇着,晚点让人送饭过来。”
说完,他深深看了龙溟一眼,没再多问,转身大步离开了。
木念扶着龙溟回到小木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她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看似过关了。
石虎最后那一眼,含义复杂。他肯定没信张老五的鬼话,“龙溟”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远比什么“宝贝”更让他在意。
“他认出你了。”木念低声道。
龙溟靠在炕头,闭了闭眼道:
“石虎我有点印象。几年前在北境边市,他是个有名的马贩子,性子豪爽,但也桀骜不驯,因不肯向权贵低头,惹过麻烦。没想到来了这里落草。”
木念出声:“他看起来对你很敬重。”
“北境军中,龙家还有点虚名。”龙溟语气平淡,带着一丝嘲讽道,“敬重是真是假,难说。他知道我的身份,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木念明白他的顾虑。龙溟“战死”现在又活着出现,还被人追杀,这里面牵扯的阴谋肯定小不了。
石虎收留他们,是出于义气,还是另有所图?
“当务之急,是你的腿伤。”木念抛开杂念道。
她蹲下身检查龙溟的伤口。纱布又被血浸透了。
木念借着身体的遮挡,意念微动,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没有稀释过的灵泉水。
“得赶紧清洗一下,重新上药。”木念道。
龙溟看着她凭空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什么也没问,只是配合地伸开腿。
木念小心地解开染血的布条,用灵泉水冲洗伤口,然后将浓缩的灵泉水一点点滴在狰狞伤口上。
浓缩的泉水触及皮肉,龙溟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感觉到一股清凉舒缓之意渗透进去,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低头认真处理伤口的木念。这个丫头,冷静、果决、神秘。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包括这效果奇佳的“药水”。
木念此刻专注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头,让龙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好了。”木念重新包扎好伤口,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龙溟凝视的目光。那目光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疏离,多了些复杂难辨的东西。
木念移开视线,站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脸道:“怎么了?”
“没什么。”龙溟移开视线,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觉得,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木念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