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那一队骑兵向南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前行不到二里地时,赵青他们就被汹涌的逃难人流彻底阻断了去路。
官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逃难的人群。
推车的、挑担的、抱着婴孩的、搀扶着老人的,哭喊声、叫骂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面黄肌瘦的难民们眼神麻木地向前涌动,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饥饿与恐惧的印记。
别说策马冲锋,就连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
赵青急得满头大汗,用力抻着脖子向南眺望。
远处烟尘滚滚,杀声隐约可闻,就是无法前进半步。
“校尉,这样不行啊!”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嘶哑地喊道,“人流太密了,强行通过不知要踩死多少人。”
黑压压的人头一直延伸到天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突然,一个半大孩子被人流挤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无数双脚踩踏过去,再也发不出声响。
可是眼前这些难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校尉赵青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出声:“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
士兵们闻言就要催动马匹。
“且慢!”木念高声喝道。
木念指着前方涌动的人流,出声:“这样硬冲要造成多少伤亡?我们绕道而行。”
校尉赵青一愣,出声:“绕道?往哪里绕?两边都是烂泥地,马匹根本跑不起来。”
木念眯起眼睛望过去,那边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势稍高,树木稀疏。
她说:
“从那边坡上走。虽然慢些,但总比在这里堵死强。”
校尉道:“可是……”
木念厉声斥责道:
“没有可是。我们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纵马踏践,我们爹娘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校尉顿时面红耳赤,低头抱拳道:“卑职糊涂。”
他立即传令,队伍转向那边坡地。
果然难走。
马匹在崎岖的地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速度慢了许多。
木念心急如焚,却强忍着不催促,只是紧握住缰绳。
前面的杀声渐渐听到清晰些,隐约还传来阵阵爆炸声。
木念勒住马缰,问:“什么声音?”
赵青侧耳倾听,脸色骤然一变,说:“是火雷,黑羽卫的标配火器。”
木念的心一下子揪紧。连火雷都动用了,说明战况已激烈到何等程度。
她再也不能忍耐,一鞭子抽在马臀上,大喊:“快。”
队伍加速前进,好不容易冲上坡顶。往南一看,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三里外,官道岔路口处。
一小队人马被团团围住。
上百名黑衣黑甲的黑羽卫组成严密的包围圈。
中间那几十个边军打扮的将士已被压缩到极小的范围里。
圈子中央,隐约可见一个人的身影。
木念眼尖,看见中央那人的身边地躺着几具黑羽卫尸体。
中央那人是龙湖?
赵青也看见了,急声道:“是慕将军的亲卫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木念来不及细想,当即举起无声手枪,出声:“冲下去,救人。”
百余名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坡地,直扑战场。
距离拉近,战况看得更加清晰。
龙湖手中的刀还在微微颤动,他周围只剩下十几个亲卫,个个身上带伤,血迹斑斑。
黑羽卫指挥使薛恶狼是个满脸疤的凶恶汉子,正狞笑着喊道:
“龙公子,何必负隅顽抗?太子只要您一个人,这些弟兄都可以活命。”
龙湖虽然虚弱,但声音异常清晰:
“薛恶狼,你主子就这么急不可耐?皇上还没咽气呢!”
薛恶狼冷笑一声道:“太子监国,便是君。您拿着不该拿的东西,就是叛国。”
他一挥手,大叫:“杀”
黑羽卫纷纷向前冲。
看到这种情况,木念急忙连续开了十几枪,每枪都打中黑羽卫的要害。
十几名黑羽卫应声倒地。
赵青带队撞入敌阵,大叫:“北境军在此,降者不杀。”
场面顿时大乱。
木念马快,直冲龙湖所在。两名黑羽卫上前阻拦,被她左右各开一枪放倒。
冲到近前,龙湖抬头看木念,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说:“夫人来得真快。”
木念呸了一声道:“谁是你夫人,没死就赶紧走。”
她弯腰伸手,龙湖借力一跃,竟能腾身而起,稳稳落在木念身后的马背上。
动作干净利落,哪像个残废之人?
木念愣了一瞬,但形势危急,不容多想,当即拨转马头往回冲。
薛恶狼怒吼道:“拦住他们。”
更多黑羽卫围拢上来。
龙湖从后面环住木念,手把手地帮她开枪,出声:“西南方向,那个骑白马的。”
木念下意识调转方向,龙湖握着她的手,开出一枪。
白马上的黑羽卫应声落马。
龙湖道:“东南,红缨枪。”
又一枪破空而去,手持红缨枪的黑羽卫倒地不起。
龙湖的气息喷在木念耳边,冰凉中带着一丝虚弱,出声:“夫人枪法精进不少。”
木念耳根发热,嗔骂道:“闭嘴,抱紧了。”
她猛抽马屁股,马匹吃痛,发疯般向前冲刺。
赵青带队接应,终于杀开一条血路。
“往北,进流民队伍。”木念高喊。
众人护着他们,一头扎进北上的难民流中。
黑羽卫还想追击,可人流太密,根本冲不起来。
薛恶狼气得砍翻两个难民,却被更多难民堵住去路。
木念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让你也尝尝人多的滋味。”
她打马前行时,感觉坐在身后的人向自己后背倒来。
木念出声:“龙湖。”
没有回应。
木念急忙扭头,看见龙湖脸色白得吓人,嘴角渗出一道鲜红的血丝,整个人完全靠在她的背上。
“赵青。”木念急声呼喊,“找个地方停下,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