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欲盲的光芒充斥了一切感知,随即又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两位来自截然不同历史时期,却都毫无疑义地代表着各自文明在军事组织、战略战术领域巅峰智慧的英灵,已然被投入了一片与之前沙漠、村庄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压抑与死亡气息的全新试炼场景之中。
这里不再是黄沙漫天的荒芜之地,也不再是烟火缭绕的边境村落,而是一片仿佛被巨人之脚踏碎过的、泥泞不堪、污水横流、遍布着无数狰狞弹坑、扭曲的钢铁残骸、以及锈迹斑斑、挂着破碎布条的残破铁丝网的绝望战场!
天空是令人窒息的、毫无生机的铅灰色,浓重得如同浸透了鲜血的抹布,压抑得让所有生灵都感到胸口发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浓烈的、足以让胃部翻江倒海的气味——那是高性能炸药爆炸后残留的刺鼻硝烟,是血肉之躯在钢铁烈焰下被撕裂、烤焦后散发的腥甜与焦糊,是无人收敛的尸体在潮湿环境中缓慢腐烂所特有的、甜腻而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远处,在弥漫的薄雾与硝烟之后,隐约可见被持续不断的猛烈炮火硬生生削平了山顶的秃兀山包,以及密密麻麻、歪歪斜斜插在泥地中、大多没有名字的简陋木质十字架墓碑,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惨烈与生命的廉价。
【试炼场景:凡尔登绞肉机(概念复现版)】
【核心任务:在二十四小时标准时间内,协同防守战略要地‘杜奥蒙堡垒’,成功抵御敌军连续发起的五波猛烈攻势。堡垒最核心处的‘荣誉旗帜’在任何阶段均未被敌方夺取或摧毁,即视为试炼成功。】
【规则提示:荣耀,在于无论代价如何,亦坚守阵地与信念直至最后一刻;牺牲,在于衡量其价值,使其流淌的每一滴鲜血,都能为最终的胜利增添最重的砝码。】
凡尔登!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协约国与同盟国双方投入超过百万兵力,伤亡高达七十余万,战况最为惨烈、持续时间最长、被誉为“绞肉机”的决死战场!
而杜奥蒙堡垒,正是凡尔登战役中双方反复拉锯、殊死争夺、浸透了无数法兰西与德意志士兵鲜血的、具有绝对象征意义的战略据点!
这个场景的浮现,尤其是“凡尔登”这个名字的出现,如同一声沉重的丧钟,在所有观测者,尤其是无数法兰西民众与历史爱好者的心头轰然敲响!
一股沉重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历史重压感与源自民族记忆深处的悲壮情怀,瞬间席卷了他们的心灵!
“上帝啊……是凡尔登……那个地狱……”
“他们不会……不会要重现那场战役吧?”
“这主题……太残酷,太沉重了……”
“卡诺阁下……他能顶住吗?还有那位罗马的将军,他能理解这种现代战争的残酷吗?”
“荣耀与牺牲……在这里,这两个词是用血肉堆砌起来的……”
试炼场内,拉扎尔·卡诺站在齐膝深的、冰冷粘稠的泥泞战壕中,脚下踩着混合了血水、泥土与破碎衣物的污浊浆体。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既熟悉(源于历史知识)又陌生(亲身经历)的、极度惨烈的战争景象,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壁垒,清晰地听到无数法兰西儿郎在炮火中发出的最后呐喊、伤兵在无人地带彻夜的哀嚎、以及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
他伸手用力扶了扶头顶早已被泥水玷污的三角帽,帽檐下那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眸,此刻变得如同出鞘的刺刀般,闪烁着无比坚定、锐利的光芒,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仿佛是说给这片土地下安息的亡魂听:
“凡尔登……法兰西的土地,绝不会在敌人脚下颤抖第二次。共和国,永不屈服!”
而与他相隔不远,站在一处相对完好的沙袋工事后的大西庇阿,则微微蹙起了他那饱经风霜的眉头,带着一种属于古罗马统帅的、冷静而审慎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这片与他所处时代——那个崇尚军团正面列阵、投枪如雨、短剑搏杀的时代——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工业时代毁灭美学的战场。
这里没有整齐划一的军团方阵,没有阳光下闪烁的密集枪尖,没有震耳欲聋的集体战吼,只有无尽的、吞噬生命的泥泞,随处可见的、扭曲的钢铁碎片,以及来自远方、如同死神咆哮般的、持续不断的重炮轰鸣。
这一切,对于一位习惯了大开大合、寻求决战、以纪律和阵型碾压对手的古罗马顶级名将而言,无疑是全新的、极其严峻的挑战与认知冲击。
但他那卓越的军事天赋与强大的适应能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并未陷入迷茫或固执,而是迅速接受了现实,并开始以他独有的方式解析战场。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量仪,迅速扫过整个防御区域,最终,牢牢锁定在了那座建立在关键制高点上、饱经炮火摧残、墙体布满裂痕与焦黑痕迹、显得摇摇欲坠却又顽强屹立的杜奥蒙堡垒。
“防守……依托坚固据点进行持久防御……”他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提示信息,迅速抓住了任务核心。
“地形是决定生死的第一要素,兵力梯次配置与机动预备队是关键,弹药、食物、饮水等物资的持续补给是生命线……
看来,这并非一场追求速胜的决战,而是一场极度考验耐心、绝对纪律、资源调配与意志消耗的残酷磨盘。”
就在大西庇阿完成初步战场评估的瞬间——
“咻——轰!!!”
“咻咻咻——轰轰轰!!!”
刺耳尖锐、如同死神狞笑的炮弹呼啸声,划破压抑的天空,由远及近,由疏到密!
第一波试探性与压制性的炮火急袭,开始了!
数十发乃至上百发不同口径的炮弹,如同来自地狱的冰雹,带着毁灭的意志,狠狠地砸向杜奥蒙堡垒的外围阵地、前沿铁丝网以及观察哨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成片,冲天的泥土混合着硝烟与破碎的肢体被抛向空中,大地在剧烈的爆炸中痛苦地颤抖!
炮火尚未完全停歇,在地平线那被硝烟染黑的尽头,已然出现了密密麻麻、如同灰色蝗虫般、身着统一灰色军装、头戴标志性钢盔、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步枪的敌军士兵身影!
他们组成散兵线,在军官的驱赶和机枪的掩护下,如同一道死亡的灰色潮水,带着压抑的呐喊与坚定的步伐,向着仿佛在炮火中奄奄一息的杜奥蒙堡垒,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锋!
“进入阵地!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卡诺的声音,透过依旧在耳边嗡嗡作响的炮火余音与敌军逼近的呐喊,清晰地、冷静地传遍了前沿每一段战壕。
他本人则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入堡垒内部相对安全的指挥位置,那里有简陋的沙盘、地图和通讯设备(规则简化版)。
他立刻进入状态,眼神锐利如鹰,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调配着堡垒内有限的守军(由规则生成的、具备基础AI的虚拟单位)资源,精确计算着各个防御节点的弹药消耗与补充周期,冷静地分析着敌军进攻队形中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与火力配置缺口。
大西庇阿将卡诺这高效、冷静、充满近代战争特点的指挥风格尽收眼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与认同。
他清楚地认识到,在这种复杂而专业的防御体系中,自己不应去越俎代庖,干涉具体的、连级的战术指挥。
但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凭借其卓越的、几乎融入本能的大局观、对地形地势的敏锐直觉以及对防御体系弱点的天生洞察力,开始如同巡视自己军团营寨般,沉稳而迅速地巡视起整个杜奥蒙堡垒的防御体系。
他很快指向一段被刚才炮火重点照顾、炸得墙体松动、沙袋移位、显得尤为脆弱的防御工事,对附近正在紧张备战的虚拟士兵们,用带着拉丁语口音但清晰有力的通用语下令:
“这里!士兵!立刻集中人手,优先加固这段墙体!利用所有能找到的沙袋、木材、甚至是敌人的尸体!
必须抢在敌人下一次炮击或步兵冲击前完成!这里,将会成为敌人重点攻击的突破口!”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堡垒侧翼一个位置极佳、可以俯瞰前方大片斜坡与进攻路线的石制观察哨,但注意到那里除了一个望远镜外,几乎没有任何防护。
“在那里!”他果断指向那个哨位,“立刻在那个制高点,设立一个重机枪火力点!配置双人小组,确保射界开阔,弹药充足!它必须能够有效控制并封锁前方那片开阔的斜坡地带,大量杀伤进攻之敌!”
他的命令,简洁,精准,一针见血,直指防御体系的关键节点。
这些基于顶级军事素养和战场直觉的判断与补充,恰好弥补了卡诺在具体防御工事细节加固、局部战术要点预判以及利用地形设置交叉火力等方面,可能因时代差异或思维惯性而存在的细微不足。
一位,是近代“总体战”概念与科学化、系统化军队组织管理模式的先驱与奠基人之一;
另一位,是古代世界将军团战术、工程学与战略大局观运用到极致的巅峰统帅。
两位分别屹立于不同军事时代顶点的巨匠,他们的智慧,他们的经验,他们对于“战争”本质的理解,在这片被命名为“凡尔登”、象征着极致“牺牲”的残酷战场上,开始了第一次的、无声却激烈无比的交锋、碰撞与……尝试性的融合。
灰色的、如同钢铁洪流般的死亡潮水,汹涌地撞上了那面由红蓝三色旗精神与古罗马鹰帜意志共同守护的、看似摇摇欲坠却异常坚韧的礁石。
刹那间,密集如爆豆的步枪射击声、撕布机般刺耳的重机枪咆哮声、手榴弹凌空爆炸的闷响、以及双方士兵发出的怒吼与濒死的哀嚎……
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曲血腥而狂暴的战争交响乐,瞬间响彻了这片被硝烟与死亡笼罩的天际!
“荣耀与牺牲”的试炼,就在这凡尔登战场弥漫的硝烟与冲天而起的血色之中,悍然拉开了它沉重而悲壮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