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定在交接前夜,子时刚过。
月黑风高,连虫鸣都稀疏了许多。
南岸营地里,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一片死寂。
公主营帐外的守卫拄着长枪,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连日的赶路和压抑的气氛让他们疲惫不堪。
萧英带着两个身手最灵活的队员,如同狸猫般借着营帐和物资堆垛的阴影潜行。
他们手里攥着陈维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特制迷香,据说是混合了几种强效草药,又被苏晚晴用“秘制药水”浸泡过,效力极强。
看准守卫换防后最松懈的间隙,赵铁柱打了个手势。
三人同时将点燃的迷香通过特制的细竹管,悄悄吹向营帐四周的守卫。
无色无味的烟雾在夜风中弥散。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几个本就昏昏欲睡的守卫身体晃了晃,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昏迷。
“得手!”萧英压低声音,对着黑暗处发出信号。
早已潜伏在附近的萧珩和苏晚晴立刻行动。
萧珩带着两人在外围警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任何一丝动静。
苏晚晴则深吸一口气,掀开营帐门帘,闪身而入。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着满目刺眼的红色。
凤冠霞帔整齐地放在一旁,一个穿着素白中衣的少女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动静,少女猛地回头。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红肿,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一丝惊惧。
正是玉华公主。
看到闯入的是一个陌生的、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公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唇颤抖,却发不出质问的声音。
“公主殿下,别怕。”苏晚晴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我们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蛮族。我们是来救你的。”
玉华公主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干涩嘶哑:“救……我?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派我们来。”苏晚晴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是我们自己决定要这么做。我们听说殿下不愿和亲,途中数次……我们敬重殿下的刚烈,不愿看您落入虎口。”
玉华公主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看着苏晚晴,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时间紧迫,请殿下立刻跟我换衣服。”苏晚晴不容她多想,拿起旁边一套准备好的、普通宫女样式的素色衣裙,“外面的人已经被迷晕,但随时可能被发现。我们会找一位姐妹代替您上轿,您跟我们走。”
“代替?”玉华公主抓住了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她……”
“她自愿的,并且有能力自保。”苏晚晴快速说道,同时已经开始动手帮她解开中衣的系带,“殿下,您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那些辜负您、辜负天下的人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玉华公主的心底。
她眼中的犹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恨意取代。
她不再反抗,配合着苏晚晴迅速脱下中衣,换上那套宫女服饰。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个呼吸。
与此同时,帐帘再次被掀开,一个穿着同样宫女服饰、但面容经过苏晚晴巧手修饰、与公主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正是那个自愿代替、原“独狼”手下、精通伪音和缩骨技巧的女队员,代号“青雀”。
青雀没有说话,只是对苏晚晴微微点头,然后迅速走到那套华丽的嫁衣前,动作麻利地开始穿戴。
她的身形在刻意调整下,与公主几乎无异。
玉华公主看着另一个“自己”正在穿上那身象征屈辱的嫁衣,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保重。”
青雀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极淡、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模仿着公主清冷柔软的嗓音低声道:“殿下放心。”
苏晚晴不再耽搁,拉起换好衣服、依旧有些恍惚的玉华公主,低声道:“低头,跟我走。”
两人掀帘而出,萧珩立刻打了个手势,外围警戒的队员悄无声息地汇合,将她们护在中间,迅速隐没在营地的阴影里,向着骡车隐藏的杂木林退去。
帐内,青雀已经穿戴整齐,凤冠垂下珠帘,遮住了她大部分面容。
她安静地坐在床沿,姿态与之前的公主一般无二,只有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感受着里面藏着的、苏晚晴留给她的微型电击器和一小包强效迷药。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迷晕守卫到换人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营地里依旧寂静,巡夜的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从远处走过,对刚刚发生在核心区域的一场“偷梁换柱”,毫无察觉。
只有奔腾的黑水河,在黑暗中发出不变的咆哮,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