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一条锈蚀的巨蟒，蜿蜒伸向西方的地平线。陆奇用工兵铲拨开铁轨缝隙里的杂草，铲头碰撞金属的“叮当”声在旷野中格外清晰。安安坐在一块废弃的枕木上，手里拿着根铁丝，正饶有兴致地逗弄着一只拖着三条腿的变异甲虫，林悦则在旁边整理背包，将从锈蚀小镇换来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收好。
“按照老栓的说法，前面三十公里就是锈铁镇的地盘。”夜枭靠在一根歪斜的信号柱上，嘴里叼着根草茎，“那地方卡在两条铁路的交汇处，以前是个货运中转站，现在被兵痞改成了收费站，过一次路要交一半的物资。”
陆奇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的余晖正快速消退，远处的天际线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薄雾。“天黑前赶到镇外的废弃水塔，先侦查情况。”他从背包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递给安安，“这地方不安全，晚上别乱跑。”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饼干，眼睛却好奇地瞟向远方——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建筑轮廓，烟囱里还冒着淡淡的黑烟，显然是有人活动的迹象。
三人沿着铁轨继续前行，速度不快，但步伐稳定。离开辐射沼泽后，空气里的腐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尘土气息，偶尔能看到几只秃鹫在天空盘旋，显然附近有大型生物的尸体。
走了大约两小时，那片建筑轮廓越来越清晰。锈铁镇的外围围着一圈用废弃集装箱和铁丝网组成的围墙，高达五米，墙头上插着削尖的钢筋，还能看到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守卫在来回巡逻，手里的步枪枪口闪着冷光。
“比想象的正规。”夜枭眯起眼睛，“墙上有探照灯，还有重机枪的射击孔，看来这伙人有点家底。”
陆奇注意到围墙外的铁轨上焊着几根粗壮的钢筋，形成了一道简易的路障，路障旁边搭着个铁皮棚子，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隐约能看到两个守卫在里面打牌。“正门肯定不好走。”他指了指围墙右侧的一片树林，“从那边绕过去，找个薄弱点。”
林悦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着围墙内侧的一栋高楼：“那栋楼的楼顶有信号塔，而且……你看天线的角度，像是在追踪移动目标。”
陆奇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信号塔的基座上果然装着几个旋转的雷达装置，虽然锈迹斑斑，但确实在运转。“他们有雷达？”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兵痞团伙通常只依赖人力巡逻，很少有这种技术装备，“看来这地方的头头不简单。”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三人潜伏到了围墙外的树林里。废弃水塔就在树林边缘，是个红砖结构的圆筒形建筑，顶部已经塌了一半，刚好能提供隐蔽的观察点。
陆奇和夜枭悄悄爬上水塔，林悦则带着安安在塔下警戒。塔顶的视野很好，能清晰地看到锈铁镇内部的布局——镇子中央是个巨大的货运场，堆满了各种集装箱和物资，几条铁轨从场中央穿过，延伸向围墙外。镇边缘的建筑大多是简陋的板房，但中央却有一栋三层高的小楼，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守卫，显然是头领的住所。
“至少有五十人。”夜枭低声数着巡逻队的数量，“火力不弱，有两挺重机枪，还看到了火箭筒。”他指了指货运场角落的几个笼子，“那里好像关着什么东西，笼子上盖着黑布。”
陆奇的注意力却被那栋三层小楼吸引了。楼顶上有个卫星天线，正对着西北方向，而天线旁边的旗杆上挂着一面旗帜——不是什么帮派标志，而是一面残破的军旗，上面的徽章依稀能辨认出是战前的特种部队标志。
“是正规军的人。”陆奇的眉头皱了起来，“或者说，是以前的正规军。”这就解释了雷达和重武器的来源，特种部队的残余势力占据货运站当收费站，听起来荒谬，却符合末世的生存逻辑。
夜枭嗤笑一声：“正规军又怎么样？占山为王和土匪没区别。”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陆奇立刻缩回塔身后面，只见两个守卫提着步枪，骂骂咧咧地走向水塔，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走路摇摇晃晃的，显然喝多了。
“妈的，这破地方蚊子比子弹还多。”瘦高个的守卫抱怨着，靠在水塔的砖墙上，“什么时候才能换班？老子想去赌两把。”
另一个矮胖的守卫灌了口酒：“急什么？等下批拾荒者来了，收点好东西再去。听说昨天老三他们截了个车队，里面有个女的长得不错，被头头看上了……”
瘦高个嘿嘿笑了起来：“头头都快五十了，还玩得动？不如让给弟兄们……”
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陆奇和夜枭几乎同时从阴影里扑了出来，捂住守卫的嘴，用工兵铲的铲柄狠狠砸在他们的后脑勺上。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被迅速拖进水塔内部。
“搜身。”陆奇低声道，同时警惕地看向围墙方向。
夜枭熟练地摸出守卫身上的东西：两把钥匙、一个对讲机、半包烟，还有一张揉皱的通行证，上面印着锈铁镇的标志和“外围巡逻”的字样。“运气不错。”他晃了晃通行证，“能混进外围的仓库。”
陆奇拿起对讲机，调到守卫刚才使用的频道，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大多是关于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的，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他注意到，每次提到“主楼”时，说话人的语气都会变得格外恭敬，显然那个“头头”很有威严。
“计划改了。”陆奇将通行证塞进怀里，“今晚混进去，看看他们的仓库里有什么。如果有星尘计划的相关物资，顺手带走。”
夜枭挑眉：“你觉得这地方和星尘计划有关？”
“不好说。”陆奇看向那栋三层小楼，“但特种部队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可疑。而且老栓说过，锈铁镇的人特别喜欢搜刮拾荒者的‘技术装备’，这不像普通兵痞的作风。”
两人将守卫的尸体藏进水塔底部的裂缝里，用杂草掩盖好，然后换上他们的迷彩服。衣服有点不合身，但在夜色的掩护下，应该能蒙混过关。
“林悦，你带着安安在水塔等我们，保持通讯畅通。”陆奇将一个备用对讲机递给她，“如果天亮前我们没回来，就顺着铁轨往南走，去找铁道帮的人，他们会收留你们。”
林悦的眼圈有点红，但还是用力点头：“小心点。”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自制的迷药，“这东西喷在脸上能让人昏迷半小时，也许有用。”
陆奇接过药瓶，对夜枭打了个手势，两人弯腰走出树林，朝着围墙的正门走去。
“口令。”门口的守卫举起枪，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他们脸上。
陆奇报出从对讲机里听到的暗号：“铁马冰河。”
守卫核对了通行证，又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没发现异常，挥了挥手放行：“换班？动作快点，头头刚才还问起外围的情况。”
“知道了。”陆奇含糊地应了一声，和夜枭并肩走进围墙，尽量模仿守卫的姿态，脚步随意，眼神却在快速扫视周围的环境。
锈铁镇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混乱。板房之间的空地上堆满了垃圾和废弃零件，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门口抽烟，看到他们经过，眼神里露出警惕和麻木。货运场的探照灯来回扫射，将集装箱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个蛰伏的巨兽。
“左边第三个仓库。”夜枭低声道，“刚才那两个守卫说，‘好东西’都在那里。”
两人装作巡逻的样子，慢悠悠地靠近仓库。仓库门口挂着一把大锁，旁边站着两个守卫，手里的枪比其他地方的更先进，是改装过的自动步枪。
“有点棘手。”陆奇看着那把锁，是军用级别的密码锁，不是工兵铲能撬开的。他注意到仓库侧面有个通风口，格栅看起来不太结实，“从那边进。”
两人绕到仓库后面，确认没人后，夜枭用工兵铲轻轻撬开格栅，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我先进。”陆奇低声道，率先钻了进去。
仓库内部漆黑一片，弥漫着机油和火药的味道。陆奇打开头盔侧面的弱光灯，光束扫过之处，堆满了各种物资——武器、弹药、罐头、药品，甚至还有几箱未开封的防化服，显然都是从拾荒者那里搜刮来的。
“找到了。”夜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蹲在一个金属架前，架子上放着几个银色的箱子，上面印着星尘计划的标志，和他在核心机房见过的一模一样。
陆奇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几支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星尘抑制剂增强型”，浓度是普通版本的三倍。“是好东西。”他将注射器塞进背包，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几块能量电池，和稳定核心的接口完全匹配，“看来这里确实和星尘计划有关。”
夜枭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了指仓库深处。那里传来轻微的呜咽声，像是有人被绑着。陆奇关掉弱光灯，和夜枭悄悄摸了过去。
仓库的角落里放着几个铁笼，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上面盖着黑布。但走近了才发现，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动物，而是人——大约十几个拾荒者，男女老少都有，身上布满了伤痕，眼神麻木，看到他们过来也毫无反应。
其中一个笼子里，关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用沙哑的声音念叨着什么。陆奇靠近了些，听到他在说：“星尘坐标……731……维度……不稳定……”
陆奇心里一动，这老头知道731仓库的事！他正要开口，仓库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头头说了，把那个白大褂带过去！实验要开始了！”
“动作快点，别让头头等急了！”
陆奇和夜枭立刻躲到一堆木箱后面。仓库的门被打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走了进来，径直走向那个关着白大褂的笼子，粗暴地将老头拖了出去。老头挣扎着，嘴里大喊：“你们会后悔的！维度裂缝一旦扩大，谁也跑不了！”
士兵们嗤笑着，将他架走了，仓库的门再次被锁上。
“实验？”夜枭皱起眉头，“这地方果然在搞鬼。”
陆奇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被老头刚才喊的“维度裂缝”吸引了。这和赵天磊说的“星尘之眼”很像，难道锈铁镇的人也在进行类似的实验？
“得去看看。”陆奇做了决定，“那个老头知道731仓库的事，不能让他被当成实验品。”
夜枭有些犹豫：“风险太大了，我们已经拿到抑制剂了。”
“不止是为了他。”陆奇指了指那些笼子，“还有这些人。如果真有维度裂缝，这地方迟早要完蛋，我们得带他们一起走。”
夜枭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已经检查起电磁步枪的能量匣，“怎么干？”
陆奇指了指仓库的通风口：“你去救那些笼子里的人，把他们从通风口送出去，然后去水塔接应林悦。我去追那个老头，看看他们的实验到底在搞什么。”
“你一个人？”
“我有核心碎片。”陆奇摸了摸怀里的核心，青金色的流光透过布料隐约可见，“能量护盾能应付一阵子。”他从背包里掏出那瓶迷药，递给夜枭，“小心点，这些士兵不是普通守卫。”
夜枭接过药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来。”
两人兵分两路。夜枭走向那些笼子，开始撬锁；陆奇则钻进通风口，顺着刚才士兵离开的方向爬去。通风管道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时不时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爬了大约十分钟，管道尽头出现光亮。陆奇小心翼翼地掀开格栅，发现自己正位于那栋三层小楼的走廊上方。下面，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正押着那个白大褂，走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门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实验区，闲人免进”。
陆奇等他们走进去，立刻从通风口跳下来，贴在墙壁上，屏住呼吸。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昏暗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核心机房的味道很像。
他悄悄靠近那扇铁门，门没有锁死，留着一条缝隙。陆奇透过缝隙向里看，心脏猛地一缩——
里面是个巨大的实验室，中央的平台上放着一个金属装置，形状和他在死水潭看到的金属管很像，但更复杂，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缆，连接着周围的仪器。装置的顶端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漩涡，正缓慢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那个被称为“头头”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控制台前，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标志显示他曾经是个上校。白大褂被绑在装置旁边的椅子上，脸上布满了恐惧。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陈教授。”上校的声音冰冷，“731仓库的‘维度稳定器’到底藏在哪个区域？”
陈教授冷笑：“告诉你？让你们和赵天磊一样疯掉吗？星尘之眼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关不上！”
“赵天磊？”上校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见过他？”
“何止见过。”陈教授的语气带着嘲讽，“他就是从这里偷走第一块核心碎片的！你们以为能控制维度裂缝？做梦！那东西会吞噬一切，包括你们的野心！”
上校的脸色变得难看，猛地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金属装置顶端的黑色漩涡瞬间扩大，发出低沉的嗡鸣。陈教授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漩涡靠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我说！我说！”陈教授终于崩溃了，“稳定器在731仓库的b区！在地下三层的低温实验室！”
上校立刻按下停止按钮，漩涡恢复到原来的大小。他满意地笑了：“早这样不就好了？”他对旁边的士兵挥挥手，“把他带下去，看好了。”
士兵们押着陈教授离开实验室，上校则继续盯着控制台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陆奇躲在门后，心脏狂跳。他听到了关键信息——731仓库的b区，地下三层，低温实验室。而且赵天磊果然来过这里，看来他的半机械体改造，很可能和这个维度实验有关。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上校脸色大变，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怎么回事？能量波动异常！”
金属装置顶端的黑色漩涡再次扩大，这一次更加猛烈，实验室里的纸张和工具被纷纷吸向漩涡，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快关闭核心！”上校大喊着，疯狂地按动按钮，但装置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电缆纷纷爆裂，冒出火花。
陆奇知道机会来了。他猛地推开门，用工兵铲指向上校：“别动！”
上校愣了一下，看到穿着迷彩服的陆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冷笑：“又是拾荒者？看来陈教授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然引来了不少苍蝇。”他突然按下腰间的一个按钮，实验室的门瞬间锁死，“既然来了，就留下当实验品吧。”
黑色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陆奇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向前倾斜。他启动能量核心，青金色的护盾笼罩全身，暂时抵消了吸力。“你控制不了它。”陆奇一步步逼近上校，“赵天磊失败了，你也一样。”
“我和他不一样！”上校怒吼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陆奇射击。子弹击中能量护盾，被弹开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上校脸色大变，转身想从紧急出口逃跑。陆奇岂能让他得逞？他将工兵铲扔向控制台，精准地砸在一个红色的按钮上。
“轰！”金属装置发生剧烈爆炸，黑色漩涡瞬间崩溃，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实验室的玻璃全部碎裂，墙壁出现裂缝，陆奇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门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等他恢复意识时，实验室已经一片狼藉。上校被压在倒塌的控制台下面，生死不知。黑色漩涡消失了，但空气中残留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和731仓库的标志产生了共鸣。
陆奇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上校身边，他已经奄奄一息，嘴里不断涌出鲜血。“你……你也有核心碎片……”上校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奇怀里的光芒，“赵天磊……他会毁了一切……”
陆奇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上面印着“731仓库b区通行证”。
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