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攥着夜明珠蹲在假山后，听着书房里传来麻袋拖拽的声响，忽然觉得手里的珠子烫得像块烙铁。她刚要挪步，后颈就被人轻轻拎住，沈砚的笑声从头顶砸下来：偷看夫君审犯人，苏少奶奶好雅兴。
谁偷看了？ 她梗着脖子往书房瞟，正撞见萧景行把麻袋往墙角一踢，麻袋里的东西发出闷响，你们这是私设公堂，当心我去京兆尹那告一状。
沈砚挑眉，屈指弹了弹她发间的石榴花瓣，告我什么？告我把幽冥阁的细作捆成粽子，还是告我藏了你的小金库？
这话戳中痛处，苏晚卿伸手去抢他腰间的钥匙串，却被他反剪着手按在怀里。书房里的烛火晃得人影幢幢，萧景行正用匕首挑开麻袋绳，露出张青紫交加的脸 —— 竟是西域会馆那个总爱盯着她胎记看的账房先生。
招了吗？ 沈砚的声音沉了几分。
嘴硬得很。 萧景行往地上啐了口，只说会馆最近收了批苏家的丝绸，转手就被调包成了破麻布。
苏晚卿耳朵尖，猛地抬头：苏家？我爹的绸缎庄？
话音未落，院外就传来阿阮的惊呼：小姐！老爷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的功夫，苏正明已经跌跌撞撞闯进来，官帽歪在一边，袍角还沾着泥点。他瞥见墙角的麻袋，腿一软差点跪下，被沈砚眼疾手快扶住：苏侍郎这是...... 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
沈世子救命啊！ 苏正明抓住他的袖子就不放，苏家的绸缎庄被人坑了！五千匹贡缎全成了废布，要是交不出货，是要抄家的！
苏晚卿抱着胳膊冷笑：前阵子是谁说
区区五千匹缎子算什么
晚卿！ 苏正明脸涨得通红，爹知道以前对不住你，但这次真是灭顶之灾！那批货被调包时，账房说看见西域人在仓库外鬼鬼祟祟......
幽冥阁的手笔。 沈砚打断他，指尖在桌面轻叩，他们拿苏家开刀，无非是想逼我分心。
苏正明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在苏晚卿面前：晚卿，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求你让世子爷......
起来。 苏晚卿踢开脚边的凳子，我娘当年陪嫁的铺子，被你拿去给苏云裳打首饰时，怎么没想过父女一场？
沈砚突然按住她的手，对苏正明慢悠悠道：想让我帮忙也可以，先签了这个。 他从袖中抽出张纸，上面写着 苏家产业转赠苏晚卿 几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手印框。
苏正明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是趁火打劫！
不然呢？ 沈砚把纸往他面前推，让我夫人继续被你们当棋子耍？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苏晚卿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耳根悄悄发烫。萧景行在旁边煽风点火：苏侍郎，五千匹缎子换个女儿，血赚啊。
正闹着，阿阮捧着个铜盆进来，看见这阵仗吓得差点把盆扣地上：小姐，厨房炖的燕窝......
端给账房先生。 沈砚朝麻袋努嘴，给他润润喉，好接着编瞎话。
麻袋里的人突然呜咽着扭动，萧景行一刀划开麻绳，他立刻嘶喊道：是柳氏！是柳氏让我们换的货！她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十两黄金！
苏正明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苏晚卿倒不意外，慢悠悠道：我就说她最近怎么总往库房跑，原来是监守自盗。
沈砚忽然笑了：这么说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他冲萧景行使个眼色，去把柳氏的陪房都捆来，跟这位账房先生对对词。
苏正明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张转让契书，突然抓起笔就要画押。苏晚卿按住他的手：我不要苏家的产业，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
以后苏家的事，不准再扯上我。 她抽回手时，腕上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淡粉，我娘的嫁妆我自己会拿回来，不用你假好心。
沈砚眼底闪过笑意，从新抽出张纸：那签这个，保证不再干涉苏晚卿的任何事。
苏正明抖着手画完押，沈砚立刻把纸塞给苏晚卿：收好了，这可是你以后踹开苏家的凭证。
谁要踹开......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拽着往外走，萧景行，带苏侍郎去查库房，我跟夫人去会会那位柳大夫人。
路过假山时，苏晚卿突然挣开他的手：你早知道是柳氏干的？
猜的。 沈砚弯腰捡起她掉的夜明珠，她那点心思，跟苏云裳如出一辙，藏不住。 他忽然凑近，热气拂过她耳垂，不过刚才某人护着娘家的样子，倒是挺可爱。
谁护着了！ 苏晚卿把珠子砸他身上，我是怕苏家倒了，柳氏又来侯府哭丧！
沈砚低笑出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不是金银珠宝，竟是半袋碎银子，边缘还沾着点泥土 —— 正是当年柳氏换走的那批。
你什么时候......
上次去苏家翻你旧物时找到的。 他把银子塞她手里，藏在你娘的梳妆台夹层里，柳氏那蠢货没找着。
苏晚卿捏着冰凉的碎银，突然想起小时候躲在柜子里，看母亲把这些银子一点点攒起来，说要给她当嫁妆。眼眶一热，她别过脸去：谁要这破银子......
沈砚顺着她的话，还是小金库的金子好看。等处理完这事，我带你去密室，让你数到天亮。
远处传来柳氏尖利的哭喊，苏晚卿却突然笑了。她拽住沈砚的袖子往正房走，声音轻快得像踩在云端：先说好，数错了可要你赔！
沈砚看着她晃动的发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兵符拓片。月光穿过石榴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在母亲遗物里看到的那幅西域星图。
墙角的麻袋还在微微颤动，萧景行踢了踢袋子，冲苏正明挑眉：苏侍郎，走了？再不去，你那宝贝女儿的嫁妆可就真成破麻布了。
苏正明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跟上去。书房的烛火在风里摇曳，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丝路商图》，图上西域会馆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点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