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曦光院途中,不想竟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卫氏。
“大嫂这是急着去哪儿?”话一出口,吴氏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的女儿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竟还能如此轻松地与卫氏搭话。
吴氏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你说我去哪儿?!”卫氏头一回对吴氏发了火,“我家棠花是随你进的宫,怎地你人都回来了,她还不见踪影?你这二婶是怎么当的呀?”
吴氏朝侯府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幽幽道:“你也别急,约摸……也该到了吧?”
“约莫?!”卫氏一听更急了,“这怎地还没个准信儿?”
“我和楹儿坐的步辇……”吴氏说到这儿,忽觉一阵心力交瘁,再懒得理会卫氏,抬脚便径直朝曦光院走去。
卫氏怔怔望着吴氏的背影,低声嘟囔:“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大少夫人!”耿嬷嬷匆匆赶来,在卫氏耳边低语了几句,“……便是这般!”
“怎会如此?”卫氏吓了一跳,愈发焦急,“那棠花人呢?”
“还不知道呢。”耿嬷嬷心头也很是不安。
“走,去门口迎迎。”卫氏一边说,一边急急往垂花门走去。
“大少夫人。”耿嬷嬷小声提醒,“若大姑娘真在宫里惹下祸事,会不会牵连咱们大房啊?”
“……咱们怕什么牵连?”卫氏嘟囔着。
大爷那五品闲职,还是侯爷为顾全颜面费心谋来的,几个孩子的前程更是渺茫。
卫氏实在想不出,大房还能被牵连到哪儿去。
“纵是牵连,她既已是我们女儿,这担子也该扛着。”卫氏又补了一句。
耿嬷嬷暗自叹气,自家姑娘就是心善忠厚。
主仆二人刚到府门口,便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宋柏率先跳下马车,一旁的宋梧也正翻身下马。
“梧哥儿柏哥儿,你们去接妹妹了?”卫氏心中一喜。
“那是自然……”宋梧话音未落,车帘便被打开。
“娘,我回来了!”沈棠花利落地跳下马车。
“慢些,当心摔着!”卫氏连忙上前搀扶。
“摔不着!”沈棠花笑着冲卫氏行了一礼,“让娘担心了!”
“可不担心么,你二婶她们早都回来了。”卫氏握住女儿的手左右打量着,见她着实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林云晚也默默地从车里下来。
给卫氏行过礼后,林云晚便低着头等在一旁。
一行人刚进二门,便有丫鬟上前对林云晚道:“二姑娘,二少夫人请您即刻去曦光院。”
林云晚脚步微顿,似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给甘草递了个眼神,然后转身朝曦光院方向去了。
“这二姑娘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卫氏悄声问。
“娘,她的脸色几时好看过?”沈棠花笑眯眯地回道。
“那倒也是,还是我们棠花好。”卫氏瞧着女儿明媚的笑脸,只觉心中郁气都散了开去。
棠花总是这般笑眯眯的,不必请人算卦,瞧着便是有福的。
再看那林云晚,整日愁云惨雾,怕是有福气也沾不上身。
这边,卫氏忙不迭将备好的点心往沈棠花手里塞,生怕她在宫里饿着。
那边曦光院中,林云晚却已直挺挺跪在吴氏面前。
“母亲,女儿当真只是做了个梦,梦见穿粉色不吉,才想着将料子让出去的。”林云晚眼眶通红,声音发颤。
那梦的细节,她其实也已模糊。
“你当我是傻子糊弄?”吴氏抓起手边的茶盏,劈头就朝林云晚砸去!
茶盏擦着林云晚的鬓角飞过,“砰”地一声在墙上撞得粉碎,碎瓷溅了一地。
林云晚浑身一抖,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方才那杯子要是再偏一分,她的脸……
“为了一个梦,你连这么好的料子都不要了,你当你自己是公主郡主不成,你有几个库房?”吴氏朝林云晚啐了一口,“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母亲,女儿的梦……真的很灵验的,我爹……他出事前一夜,女儿也梦见了……”
林云晚哭得声音都七零八落的,“因此女儿实在不敢再穿粉色,又想着如此好的料子搁在女儿这儿可惜了,这才……”
提及林副将,吴氏目光到底闪烁了一下。
“少拿你爹来压我!即使他救了将军,也不是你害楹儿的由头!”吴氏怒道。
“母亲,三妹妹与女儿也是姐妹,她若出事,于女儿又有何益处?”林云晚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吴氏。
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换了旁人或许早已心软。
可吴氏不是旁人,她甚至对这种柔媚之态深恶痛绝。
宋瀚,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子。
后宅的几个妾室,哪个不是如此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此刻,吴氏看向林云晚的眼睛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若出事,你自然有好处!”吴氏一字一顿,“我的楹儿可是嫡女,她若出事,宋栀是庶出,而你父亲于侯府有恩……待将军成了世子,乃至承袭侯爵,谁还能有你风光?”
吴氏的话,听得林云晚心里一颤。
即便被说中心思,林云晚也绝不可能认下,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哭喊:“女儿冤枉!女儿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认不认的不打紧,我也不在乎你认不认。”吴氏看向林云晚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母亲……”林云晚对上那目光,眼里满是恐惧,“我……我爹,我爹可是救了将军……”
“那又如何?你爹救了将军,将军也收养了你,是你自己命薄,承不了这样的福气。”吴氏一声冷笑,“来人!”
钱嬷嬷应声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
吴氏给钱嬷嬷递了个眼色,便起身便朝外走去。
“不……不要!”林云晚惊骇欲绝,手脚并用地向后缩退。
钱嬷嬷却如铁钳般一把抓住她。
“林姑娘,要怨就怨自己心思太多,竟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钱嬷嬷冰冷地说着,一手死死扣住林云晚的后脑,另一手已将药碗强凑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