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尽,晨光熹微。
韩络于生物钟中准时醒来,甫一睁眼,便察觉到身侧之人几乎同时有了细微的动静。他侧过头,见墨兰也已醒来,正欲起身。她眼中并无新妇常见的困倦慵懒之色,反而清亮有神,仿佛一夜安眠便已将昨日大婚的所有疲惫洗涤一空。
“时辰尚早,娘子可再多歇息片刻。”韩络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语气温和。
墨兰已坐起身,闻言微微侧首,晨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她脸上,肌肤细腻通透,竟不见丝毫疲态。她唇角含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声音轻柔却清晰:“谢官人体恤。只是今日需拜见舅姑,万不可迟了,失了礼数。”
她心知,在韩家这等规矩森严的清流门第,新妇入门第一日的表现至关重要。言行举止,乃至一丝一毫的精神面貌,都会落在长辈眼中,成为评判的依据。
事实上,昨夜虽初经人事,又有陌生环境的不适,但在青莲本源持续的温和滋养下,她的身体恢复得极快,并未感到多少酸痛疲乏。此刻更是精力充沛,神思清明。她默默运转《青木养身功》的心法,让心境保持在一种澄澈而平稳的状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考验。
两人各自起身,早有候在外间的丫鬟捧着盥洗之物与今日要穿的衣裳鱼贯而入。伺候墨兰的,除却她从盛家带来的心腹露种与云栽,还有韩太夫人(韩络之母)提前指过来的两个大丫鬟,名唤拂冬与知夏,意在帮衬,亦存了考察新奶奶品性之意。
墨兰对二人态度温和,既不过分亲热,也无丝毫怠慢,言行间自有分寸。她挑选了一身端庄而不失喜庆的绛红色缠枝莲纹褙子,配月白色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上象征新妇身份的赤金镶嵌红宝石榴花簪,既符合身份,又透出书香门第喜爱的雅致。
韩络在一旁看着,见她指挥丫鬟、打理自身,一切井井有条,沉稳大气,心中那份因陌生而产生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渐渐化为了欣赏与安心。
至正堂,韩太夫人与韩老爷(韩络之父)已端坐于上首。 韩家并非奢靡张扬之家,正堂布置清雅,却自有一股累世清贵沉淀下的威仪。两侧还坐着韩络的兄嫂及其子女,目光皆带着好奇与审视,落在这一对新人身上。
墨兰垂眸敛衽,随着韩络的步伐,稳稳上前。跪拜,奉茶,口中称颂:“新妇盛氏,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声音不高不低,仪态端庄从容,行止间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怯懦与差错。
韩太夫人接过茶盏,细细打量了下首的墨兰。只见她容貌清丽,眉眼间书卷气十足,更难得的是这份沉静的气度,不似小门小户的局促,也不见骤然高嫁的张扬。想起她兄长是新科进士,其妹亦将嫁入侯府,自身在宫变中亦有胆识表现,心中先有了几分认可。
她轻呷一口茶,按照惯例训诫了几句“勤俭持家、和睦妯娌、早日为韩家开枝散叶”的话。墨兰皆恭敬应下,言辞得体,态度不卑不亢。
韩老爷话不多,只勉励了二人几句用心学问,光耀门楣。他观墨兰举止,亦觉此女沉稳,配得上自家门风。
敬茶礼毕,韩太夫人又引见了兄嫂子侄。墨兰一一见礼,应对自如,对年幼的子侄辈,还提前备好了寓意吉祥的见面礼,虽不贵重,却心思巧妙,令人挑不出错处。长嫂李氏见她行事周全,心中那点因婆母特意拨了丫鬟过去而产生的不快,也稍稍淡了些。
早膳设在家学附近的小花厅,以示韩家重学之风。 餐食精致而清淡。墨兰坐于韩络下首,姿态优雅,进食无声,充分考虑了青莲本源需大量食物转化能量的需求,却丝毫不显粗鲁急切,分寸拿捏得极好。
席间,韩太夫人偶问及盛家老太太安好,以及长枫兄长在京中任职情况,墨兰皆据实以答,言辞恳切,既表达了对娘家祖母的思念与对兄长的关怀,又谨守了新妇的本分,未有多言半分不该言之事,显得知情识趣。
早膳后,韩络需去家学与父亲、兄长研讨文章。墨兰亲自送他到院门,方回转至韩太夫人处,聆听管家事宜的初步交代,并陪同处理一些简单的家务。她始终凝神静听,偶尔提问,皆切中要害,显露出良好的教养与理家潜质。
一日下来,从晨昏定省到熟悉家务,墨兰始终保持着最佳的仪态与清醒的头脑。青莲本源带来的精力优势与心境稳定,让她在陌生的环境和诸多的审视目光下,依然能从容应对,游刃有余。
直至暮色降临,回到属于他们夫妻的“清晖院”,墨兰才在独处时,轻轻舒缓了一下因始终保持端庄姿态而有些紧绷的肩颈。但她眼中并无倦色,反而带着一丝初战告捷的沉静光芒。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但凭借自身的心性与那无声滋养着她的内在根基,她已有信心,在这清贵而复杂的韩家,一步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官人韩络的温和与尊重,便是她得到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