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刺破云层时，墨青的掌心沁出了冷汗。守序仪上林辰的信号越来越弱，最后定格在万源谷深处的“溯洄潭”，那里是源钥血的核心地脉，常年被源初迷雾笼罩，连守序议会的地图都只标注了个模糊的轮廓。
“林辰那家伙，肯定是冲动闯进去了。”墨青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脖颈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缕藏在经脉里的灰绿色气息正随着飞艇的颠簸轻轻跳动，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倒计时。
他调出万源谷的古籍记载——传说溯洄潭的水是“源之泪”，能映照出生灵最本源的记忆，可一旦被迷雾缠上，就会永远困在自己的执念里，化作潭边的“源影”，成为滋养地脉的养料。
阿澈被抓，林辰信号中断……恐怕他们已经陷入源影幻境了。
飞艇降落在万源谷外围的乱石滩时，墨青立刻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源钥血的温暖，却混杂着极淡的齿轮转动声，显然界标族群早已在这里布好了局。
“果然是陷阱。”墨青的源界之力在周身凝成屏障，金白光芒刺破弥漫的薄雾，隐约能看到滩上散落着守序者的徽章，徽章上的银线已经被灰绿色的影息腐蚀，“阿澈他们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
他顺着徽章散落的方向往里走，越靠近溯洄潭，源初迷雾就越浓，雾气中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都是被困在此地的源影。有的影像是修士在挥剑，有的像是凡人在耕地，甚至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眉眼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
疤痕处的麻痒突然加剧。
墨青的脚步顿住，只见那个“年幼的自己”突然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角裂开的弧度远超常人，灰绿色的眼睛里映出无数齿轮：“爹爹，娘亲，你们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是母亲手札里提到过的“幻音术”！界标族群能模仿生灵最在意的声音，引诱其陷入幻境。
墨青没有理会，源界之刃劈开迷雾，继续往前。可那道小身影却像跗骨之蛆，一路跟在他身后，不断重复着母亲哄他睡觉时的童谣，声音甜腻得发假，每个尾音都拖着一丝齿轮摩擦的锐响。
“烦死人了！”墨青猛地转身，金白火焰劈向小身影。火焰穿过虚影，却在迷雾中炸开，激起更多源影——有母亲在实验室里的背影，有父亲被齿轮缠绕的挣扎，甚至有林辰被空间裂隙吞噬的瞬间，所有他在意的画面都被无限放大，带着扭曲的恶意扑面而来。
“停下！”墨青的源界之力剧烈晃动，心脏附近的灰绿色光点趁机躁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不能被这些幻象干扰，可那些画面太真实，真实到让他几乎分不清是记忆还是陷阱。
就在这时，溯洄潭的方向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是林辰的声音：“他娘的！再来啊！老子怕过谁！”
墨青精神一振，强压下幻境的干扰，循着声音冲去。迷雾在他身后撕扯，那些源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衣角，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必须尽快找到林辰和阿澈。
穿过最后一层浓雾，溯洄潭终于出现在眼前。
潭水呈现出纯净的金红色，像融化的源钥血，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源影，而潭中央的巨石上，阿澈被灰绿色的影息紧紧缠住，双目紧闭，眉头痛苦地皱着，显然正陷入幻境。林辰则被三个穿着界标铠甲的身影围攻，他的混沌光球黯淡了许多，左臂上的伤口正在渗血，却依旧咬牙坚持着，每一次挥拳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林辰！”墨青的源界之刃带着金白光芒，瞬间斩向其中一个铠甲身影！
“墨青？你怎么来了！”林辰又惊又喜，混沌之力瞬间暴涨，逼退另外两个敌人，“快救阿澈！这潭水有问题，他一沾到就被控制了！”
墨青没有废话，源界之力化作金白长鞭，缠住阿澈的腰，试图将他从影息中拉出来。可长鞭刚触到影息，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缠住，影息顺着长鞭往上爬，竟开始模仿源界之力的波动，像条狡猾的蛇。
“小心！这些影息能模仿任何力量！”阿澈突然睁开眼睛，可他的瞳孔是灰绿色的，嘴角噙着与假老者如出一辙的笑，“墨青，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是界标族群在借阿澈的嘴说话！
墨青心中一凛，猛地收回长鞭，可还是慢了一步——一小缕影息顺着长鞭钻进了他的经脉，与心脏附近的灰绿色光点汇合，光点瞬间亮了起来，像颗跳动的小心脏。
疤痕处传来一阵剧痛，墨青眼前发黑，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陌生的记忆——是界标族群的战斗画面，齿轮战舰摧毁一个个世界，生灵在灰绿色的“空”息中化为粉末……这些记忆带着强烈的毁灭欲，几乎要冲垮他的意志。
“墨青！”林辰的怒吼将他拉回现实，只见一个铠甲身影的巨斧正朝着他的头顶劈来！
墨青下意识举刀格挡，金白光芒与斧刃碰撞，震得他虎口发麻。那铠甲身影发出一阵刺耳的笑：“源界同源体，你的意志也不过如此。放弃吧，加入我们，就能拥有重塑一切的力量，包括让这些人‘活’过来。”
它说着抬手一指，潭水突然映出母亲的身影，母亲对着墨青温柔地笑：“阿青，娘在这里等你呢。”
林辰的怒吼再次响起：“别信它！那是假的！”他的混沌光球狠狠砸向铠甲身影，却被对方轻易避开，光球落在潭水里，激起一片金红色的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林辰小时候的画面——他站在一片火海前，身后是倒下的族人，脸上满是绝望。
“你的族人，不就是因为你太弱才死的吗？”另一个铠甲身影用嘲讽的语气说，“只要你愿意臣服，我们可以帮你复活他们，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
林辰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混沌光球剧烈晃动，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墨青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界标铠甲不仅能模仿力量，还能窥探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用执念当武器。
“阿澈的幻境是什么？”墨青突然问，同时用源界之力护住林辰的后背，挡住另一个铠甲身影的偷袭。
“不知道。”林辰咬牙道，“他一沾到潭水就这样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守序者的职责’……”
守序者的职责？
墨青看向阿澈，只见他眉头紧锁，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和谁争论。墨青的源界之力悄悄探向阿澈的意识，隐约感觉到他的幻境——是守序议会的审判庭，阿澈正站在被告席上，而审判他的，是无数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因界标入侵而牺牲的守序者。
“他在自责。”墨青瞬间明白，“他觉得没能保护好同伴，违背了守序者的职责。”
“那怎么办？”林辰急道，“这幻境太真了，我刚才差点就……”
“破掉幻境的关键，是‘直面’。”墨青的目光落在潭水中央的巨石上，那里刻着一行极淡的字，是母亲的笔迹：“源初之水，映真亦映假，心之所向，即为归途。”
心之所向，即为归途。
墨青突然明白了。
源初迷雾和潭水的幻境，其实是在考验“心”——能否直面自己的执念，能否坚守最初的方向。
“林辰，想想我们为什么要对抗界标。”墨青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是为了复活谁，也不是为了成为强者，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你族人那样死去，是为了守护我们在乎的人。”
林辰一怔，混沌光球的光芒突然稳定下来，他看着被影息缠住的阿澈，又看了看墨青坚定的眼神，猛地咧嘴一笑：“你说得对！老子才不稀罕复活那些混蛋！老子要让他们看看，老子守住了想守的东西！”
他的混沌之力瞬间暴涨，这一次不再是狂躁的毁灭，而是带着守护的坚定，光球表面浮现出忘忧镇的轮廓，虹芽草、老槐树、张婶的糖画摊……所有他在乎的画面都凝聚其中，狠狠砸向铠甲身影！
“不可能！”铠甲身影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充满生机的混沌之力面前，灰绿色的影息迅速消融。
与此同时，墨青的源界之力化作金白光点，轻轻落在阿澈的眉心：“守序者的职责，不是不允许失败，是失败后还能站起来继续守护。阿澈，我们需要你。”
阿澈的眉头缓缓舒展，灰绿色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缠住自己的影息，突然抬手，守序仪射出一道银线，银线中融入了他的意志，竟直接将影息从体内剥离出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三个铠甲身影见幻境被破，同时发出怒吼，影息在他们周身凝聚成灰绿色的巨网，朝着三人罩来！
“就是现在！”墨青的源界之刃与林辰的混沌光球、阿澈的守序银线同时爆发，三股力量在潭水上方交织成一道璀璨的光网，将巨网死死困住！
“破！”
三声怒喝同时响起，光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灰绿色的巨网瞬间碎裂，三个铠甲身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光芒中化为齑粉，只留下三块焦黑的金属片，落在潭水里。
潭水的金红色光芒越来越亮，水面上的源影渐渐消散，露出底下的三问石——一块通体翠绿的石头，正静静地躺在潭底，石头上的凹槽与墨青手中的那块完美契合。
“是‘源之始’的三问石！”阿澈惊喜地喊道。
墨青正想伸手去拿，潭水突然剧烈翻涌，金红色的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是界标族群的模样，灰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像无数齿轮在摩擦：“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
它的目光落在墨青的胸口，那里的灰绿色光点正在发光：“你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印记，只要母巢一声令下，你就会成为我们的傀儡，亲手摧毁你守护的一切。”
墨青的心脏骤然缩紧。
它说的是真的。那缕影息已经与他的源界之力纠缠在一起，除非……
“你永远也别想得逞。”墨青的声音冰冷，源界之刃指向那张巨脸，“我会找到源界契，净化一切。”
“那就试试吧。”巨脸发出一阵狂笑，渐渐沉入潭水，“我们在‘界之终’等你。到时候，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爹娘的‘真相’。”
爹娘的真相？
墨青的心头猛地一跳。难道父母还有什么秘密没被揭开？
潭水恢复了平静，阿澈已经挣脱影息，林辰正捂着伤口喘气，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墨青捡起潭底的三问石，两块石头放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源之始”和“人之念”的凹槽同时亮起，只剩下最后一个“界之终”的凹槽还空着。
“接下来去碎界崖。”墨青握紧两块三问石，“找到最后一块，打开星源母门，拿到源界契。”
林辰点头，可他的目光却落在墨青的胸口，眉头紧锁：“那家伙说的印记……你没事吧？”
墨青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灰绿色光点已经重新沉寂，却比之前更大了些：“没事。在找到源界契之前，它还不敢乱来。”
可他心里清楚，界标族群的话并非虚言。那缕影息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离开万源谷时，墨青回头望了一眼溯洄潭，金红色的潭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水面上隐约映出星源母门的轮廓，门后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朝着他缓缓招手，看不清是敌是友。
疤痕处的齿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示，像在指引他去某个地方。
界之终的碎界崖，到底藏着什么？
爹娘的“真相”，又是什么？
那缕藏在体内的影息，最终会在何时爆发？
飞艇再次升空，朝着北境的碎界崖飞去。墨青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层，握紧了手中的三问石，石头的温暖让他稍微安心，可心脏附近的冰冷触感，却时刻提醒着他——最危险的敌人，或许就在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