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师重新打开机器。
男记者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差点忘了。这是最新网络舆情汇总。目前讨论最多的问题是——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爱。我们准备做个专题，标题暂定《爱情还是人设》。您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老夫子看着那张纸。
他没说话，拿起笔，在自己那页回应要点的背面写了四个字。
然后把纸撕下来，推到桌子中央。
纸上写着：
**别问是不是，
去看看孩子们的书够不够。**
记者们低头看纸，没人动。
几秒后，女记者开口：“可公众需要一个态度，不是一句口号。”
老夫子点点头：“我懂。你们想要个证明，对吧？”
她点头。
“那我换个方式说。”他转头看向陈小姐，“还记得咱俩第一次一起送书吗？”
陈小姐一愣，随即笑出来：“记得。你非要把车开上那条泥路，结果半道陷进坑里。”
“是你坚持要走那条近道。”老夫子也笑了，“说早到十分钟就能多发五本书。”
“结果我们在雨里推了四十分钟车，浑身都是泥，连伞都没带。”
“你还把外套盖在书箱上，自己淋得透湿。”
“那能怎么办？书湿了就印糊了，孩子看不清。”
两人说着，声音都轻了下来，像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摄像师镜头慢慢转向他们，灯光下的影子靠得很近。
男记者翻了下笔记：“所以……这份感情，是从这些事里长出来的？”
“不是长出来的。”老夫子说，“是滚出来的。一块石头砸脚上，疼得跳起来，还得继续走。哪有那么多浪漫桥段？我们就是两个普通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女记者忽然问：“那你现在还抠门吗？听说你连请女朋友吃饭都只去快餐店？”
老夫子笑了：“我不抠，我是实在。上个月我请她吃了顿火锅，花了两百八，结账时手都在抖。”
陈小姐噗嗤一声：“你那是装的。明明掏出手机就扫码，嘴上喊心疼钱，其实心里美着呢。”
“那当然。”老夫子坦然点头，“省钱是为了多捐点，花钱是为了让她高兴。这不矛盾。”
女记者嘴角也翘了一下：“可有人说了，这种‘穷情侣’人设特别讨喜，容易博同情。”
“你要真想查人设。”老夫子说，“建议你去翻翻我的银行流水。每个月固定转出一笔钱，连续五年了。名字叫‘山芽助学计划’。你可以问问那边老师，这笔钱有没有到账，有没有被挪用。”
他顿了顿：“至于我和她在一起是不是真的，你们不信没关系。但那些收到书的孩子，不会演戏。”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摄像师低声说：“这段剪进去，肯定有人哭。”
男记者合上本子：“最后一个轻松点的问题——如果让对方用三个词形容你，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老夫子看向陈小姐：“你先来。”
“固执。”她说，“轴，还有……傻认真。”
“那你呢？”她反问。
“她啊。”老夫子想了想，“迟到大王，咖啡成瘾，外加特别会挑便宜好货。”
“我迟到是因为总顺路帮邻居取快递！”陈小姐笑着抗议。
“你上次说去买菜，结果绕了三公里给社区孤寡老人送药。”老夫子摇头，“人家给你塞鸡蛋，你还非给人家回一瓶酱油。”
“那不是顺手嘛。”
“你看。”老夫子转向记者，“她总说自己没什么特别，可就是这些‘顺手’，攒成了我眼里的光。”
陈小姐脸微微红了。
女记者忍不住问：“你会后悔吗？放弃之前的追求，转身开始一段新感情。”
“不会。”老夫子答得很快，“就像你不会因为摔了一跤，就再也不走路。感情也是，走过一段，才知道哪条路适合自己。”
“那如果有一天，这段感情也走不下去了呢？”
“那就坦荡告别。”他说，“但只要还在走，就得认真走每一步。”
女记者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男记者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谢谢配合。”
三人开始收拾设备。
摄像师关掉主灯，只留一盏补光灯亮着，照在桌上那张写满回应要点的纸上。
老夫子没动。
陈小姐轻声问：“说得够清楚了吗？”
“不清楚也没办法。”他说，“话说到这儿，信不信由人。”
她笑了笑：“刚才讲推车那段，你说得比我记忆里还惨。”
“加点料才生动。”他眨眨眼，“不然怎么对付你们这群专挖细节的？”
她伸手掐了下他胳膊：“下次别把我外套盖书的事说出来，显得我多伟大似的。”
“事实如此。”他躲了一下，“你就是比我会做人。”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背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经过门口，放慢速度往里看了一眼，又快步走开。
摄像师背起包，临走前对着镜头小声说：“这片子播出去，估计评论区得吵翻。”
男记者拍了拍同事肩膀：“吵归吵，但得承认——他们是真在做事的人。”
女记者最后看了眼两人，收起录音笔：“希望他们能扛住后续的热度。”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俩。
老夫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子里。
“累了吧？”陈小姐递过保温杯。
“还好。”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就是脑子有点木。”
“你刚才说‘滚出来的感情’，我听着心里一颤。”她低声道，“好像真是这样，一路磕磕碰碰，谁也没松手。”
“那当然。”他握住她的手，“你以为我这么难搞的人，谁能坚持得住？也就你，不怕烦，不嫌慢。”
她笑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改改这脾气？”
“改不了。”他说，“但我可以学着少跟你犟两句。”
“少犟？那不得憋出病来？”
“那我换种方式犟。”他正经道，“比如一边骂你乱花钱，一边偷偷给你账户转五百。”
她瞪他一眼：“你干过这事？”
“没有。”他摇头，“但我考虑过。”
她笑出声：“你呀，嘴硬心软。”
他没反驳，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本笔记本上。
封面那行字清晰可见：
**以真意破虚言，以平常心对镜头。**
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应该是记者们离开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
但老夫子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公益情侣首度回应恋情质疑：我们不演，只做事》**
点击量正在快速上涨。
陈小姐也收到了消息，凑过来看了一眼。
“他们动作挺快。”她说。
“正常。”老夫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发都发了，拦不住。”
“你会去看评论吗？”
“不会。”他说，“看了睡不着觉。”
“那要是有人骂我呢？”
他抬头看她：“你就记住一件事——我们没做过亏心事。他们骂的不是你，是他们自己心里的坎。”
她点点头，靠在他肩上。
几秒后，他忽然说：“其实我漏说了一件事。”
“什么？”
“那次翻车后，我在泥地里捡书，你蹲在我旁边，头发全是湿的，脸上沾着泥点，还在笑。”
“我就在那时候想，这个人，我一定要好好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