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老夫子就到了居委会门口。
他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打印好的活动方案、公司公函，还有一份自己熬夜整理的《居民常见问题应答清单》。纸张边角有些卷了，是他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
居委会的大门还没开，几个保洁员在扫地。老夫子站在台阶下等了十分钟，看到主任提着早餐袋走进来。
“您是星辰科技那个？”主任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问。
“是我。”老夫子把材料递过去，“昨天电话里说好了，今天想先去三个小区走一遍。”
主任翻了两页，眉头没松：“去年你们公司来过，拍完照就走了，东西堆在楼道半个月没人管。”
“这次不会。”老夫子说，“我可以从第一天干到最后一天。”
主任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就跟我去东区三栋。那边有户老人，冰箱坏了半年，一直没人搬。”
两人坐上电瓶车，穿过两条街。老夫子下车时衬衫已经贴住后背，天气闷热，但他没擦汗。
那栋楼没有电梯，冰箱在五楼。老夫子二话不说往上爬。到了门口，老人拄着拐杖开门，屋里一股陈年灰尘味。
“这冰箱卡住了，拉不动。”老人说。
老夫子蹲下身，试了试角度，用力往外拖。冰箱轮子生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换了肩膀顶住，一步步挪到楼梯口。
主任在旁边看着，掏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下楼比上楼难。老夫子用绳子绑住冰箱把手，自己走在后面控制速度。三十米长的楼梯，他花了二十分钟。到底层时，手肘蹭破了皮，衬衫领口全湿透。
“放这儿就行。”主任指了个空地，“你还真肯动手。”
“活总得有人干。”老夫子喘了口气，“接下来我能进其他楼看看吗？”
主任点点头：“你去吧。不过别乱敲门，有些人防得很。”
老夫子拿着笔和本子，一家家走访。有人隔着门缝说话，有人直接拒绝。他在本子上记下每一户的需求：六号楼王阿姨需要旧书桌给孩子写作业；八栋二楼李姐想捐出孩子的旧衣服；社区活动室缺投影仪。
中午没吃饭，他坐在树荫下啃面包。手机震动，行政部群发通知：**“请各项目负责人于明日九点提交进展报告。”**
他回了个“收到”，继续往下一个小区走。
下午一点，他来到第二个点位——阳光新村。这里曾是去年捐赠物资发霉的地方。刚进门就有居民认出他。
“你是那个大会上讲话的人？”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抱着孩子问。
“是我。”
“你们上次捐的书都烂了，这次是不是又来拍照？”
老夫子打开手机相册，调出整改记录：“去年流程有问题，登记不全。今年每件物品都有编号，去向会公示。”
女人没说话。
旁边一位大爷插话：“我儿子在外打工，家里空调坏了，能收吗？”
“能。”老夫子记下来，“明天就安排人来拆。”
他说完转身去物业借推车，回来发现有人正在拍他。
“你不怕脏啊？”拍照的年轻人笑，“西装都没换。”
“衣服洗得干净。”老夫子接过推车，“事办成了才重要。”
三点钟，他赶到第三个小区，临时仓库设在地下车库。刚进门，看见阿峰站在门口抽烟。
“你怎么在这？”老夫子问。
“李姐让我来看看进度。”阿峰弹了弹烟灰，“没想到你真在跑。”
“我在核对第一批物资。”老夫子走进去，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目前报名志愿者二十三人，超额完成目标。收集有效需求四十七条，其中学习用品类十二条，可对接支教组。”
阿峰没接话，走到墙边看一张手绘图。那是老夫子画的回收动线图，标注了每个小区的投放点、运输路线、电梯使用时间。
“你连几号楼几点能用货梯都写了？”
“写了才能安排人。”
阿峰把烟掐灭，顺手拍了张照片发到项目群，只打了一行字：“他在现场，三个小时没停。”
没过多久，小陈也来了。她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表情冷淡。
“听说你在做数据？”她站到桌子前，“让我看看你录的东西。”
老夫子把笔记本递过去。
她快速翻了几页，突然抬头：“这些需求你核实过吗？不是随便写的吧？”
“每一条都上门确认过。”
“那六号楼那个书桌呢？人家真愿意捐？”
“我已经量了尺寸，今晚就能联系搬运。”
小陈合上本子，语气变了点：“你没必要这么拼。”
“这不是拼。”老夫子说，“这是做事的基本。”
小陈没再说话，默默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汇总表塞进包里。
车库另一头传来动静，后勤车到了。司机探头问：“哪位是负责人？”
老夫子走过去：“我是。”
“签字吧，这批先拉走。”
他接过笔，在单据上写下名字和时间。
阿峰站在远处看着，忽然说：“你明天还得来？”
“当然。”
“你不累？”
“累也得做完。”
小陈站在角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平板，原本准备好的质问一句都没说出来。
老夫子转身回到桌前，继续补录系统漏掉的信息。他的手指有点发僵，但写得很稳。
墙上贴着一张新的便签纸，上面写着：
**明天任务：
1. 联系维修组处理空调拆卸；
2. 将学习用品需求转交支教组；
3. 更新志愿者排班表。**
手机又响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李姐发来的消息：“明天汇报，准备一下发言内容。”
他回复：“我不讲别的，就说做了什么。”
放下手机，他继续低头写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阿峰临走前最后看了他一眼。
小陈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框上，没走。
车库灯光很亮，照在一堆待运的纸箱上。
老夫子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指甲缝里还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