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站在活动中心门口,抬手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七分钟。他没急着进去,反而从包里掏出两个餐盒,检查了一下保温层是否完好。大番薯早上特意起早卤的蛋,热粥也刚熬好,一点不能凉。
门卫大叔探出头:“你就是等会儿要见小周的?他在里面坐着呢,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小周?”老夫子笑了笑,“他婶婶李老板可是一口一个‘那个愣头青’叫的。”
“嗐,”门卫摆手,“在家人面前是愣头青,在我们这儿可是顶梁柱。这半年商户闹事、摊位纠纷,哪回不是他跑前跑后?就是脾气硬,认理不让人。”
老夫子点头,推门而入。
会议室不大,一张长桌,几把塑料椅,墙上贴着“社区文明共建倡议书”,边角都卷了皮。小周坐在主位,穿着那身蓝工装,胸前别着个亮闪闪的联络员徽章,手指正敲着桌面,节奏又快又重。
“来了?”他抬头,语气像在审人,“我还以为你这种公司做派的,得迟到十分钟,顺便带个律师团。”
“带律师干嘛,”老夫子把餐盒轻轻放桌上,“咱们又不是来打官司的,是来吃饭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没打开计划书,先掀开一个餐盒盖:“低糖翻身蛋套餐,您婶婶昨天尝过,说火候比前次稳了,让我一定给您带一份。”
小周一愣,盯着那颗泛着酱色光泽的蛋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还管这个?我吃不吃关她什么事。”
“她说您最近睡得晚,胃不好,”老夫子不动声色,“这蛋特意少放了料酒,多炖了五分钟。”
小周没说话,但敲桌子的手停了。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勺子,舀了口粥。
老夫子这才翻开计划书:“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怕我们搞一阵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怕我们抢生意,把街坊的心思都勾走;更怕您这些年的辛苦,最后成了给别人铺路的垫脚石。”
小周抬眼:“你能知道什么?你们这些人,嘴上说着合作,背地里签的都是排他协议,恨不得把整个片区的锅铲都攥手里。”
“所以这次,”老夫子合上本子,看着他,“我们不签排他协议。”
小周冷笑:“哦?那你还指望谁陪你玩?”
“但我们能给您签点别的。”老夫子打开手机,调出金手指刚生成的数据图,“您店里上个月客流降了四成二,水电费倒是涨了三百块。账不好算,压力不小吧?”
小周脸色一沉:“你查我?”
“我不用查。”老夫子指了指图,“系统扫了片区商户公开数据,您是下滑最猛的三家之一。但您还在坚持交协会运营费,给临时工发全薪——说明您不是想跑路,是想扛住。”
小周没动,但肩膀松了一寸。
“我不是来当救世主的,”老夫子声音平缓,“我是来问一句:您要不要一起搭个灶?”
“怎么说?”
“共融日当天,你们协会摊位销售额前十的商户,我们额外补百分之五利润。连续三场达标,优先接入我们的配送网,订单直接推过去。另外——”他顿了顿,“‘老手艺复兴班’下周开课,讲师是您婶婶,场地、宣传、物料我们全包。您要是愿意,还能拿课时费。”
小周皱眉:“听着像施舍。”
“这不是施舍,是投资。”老夫子直视他,“您真在乎的是控制权吗?不是。您在乎的是,有没有人信你们还能挣钱。只要有人带头赚到钱,其他人自然就跟上来。”
小周低头,筷子戳了戳蛋黄,慢慢流出了油汁。
“还有件事。”老夫子拿出第二份计划书,“明天筹备会,我想请您主持开场。名字我都想好了——‘咱们的饭碗,一起端’。”
小周猛地抬头:“你让我站台?让那些老商户看我跟你们勾肩搭背?他们非得说我被收买了不可!”
“可如果您不站出来,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吞并,是抱团?”老夫子不紧不慢,“您婶婶说了,您脾气冲,但心不坏。现在,就差一步——让大家看见,您不是挡路的石头,是带路的人。”
会议室安静下来。
外面传来工人搬桌椅的响动,远处还有孩子追闹的声音。小周盯着那份计划书看了很久,终于伸手,翻开了第一页。
“补百分之五利润……是真的?”
“合同可以当场签。”老夫子递过笔,“或者您先试试?反正共融日就在这周末,数据不会骗人。”
小周没接笔,反而问:“那个‘翻身蛋’,真不打算独家给你们自己留着?”
“这名字本来就是为改过的人起的。”老夫子笑了,“要是只准一个人翻,那还叫翻身吗?”
小周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憋住。他缓缓把餐盒往面前拉了拉,咬了一口蛋。
嚼了两下,他点点头:“火候是稳了。”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把另一份餐盒推过去:“这个是给您的备用的,怕您第一份不够吃。”
小周瞪他一眼:“我有那么饿?”
“没有,”老夫子收起手机,“但我有那么诚心。”
两人再没多言。小周一边吃,一边逐页翻计划书,时不时用笔划几下,提了几个问题,老夫子一一记下。末了,他在第三页空白处写了行字:“配送流量分配机制需透明化”,然后合上本子。
“我可以主持筹备会。”他说,“但有一条——如果你们做不到承诺的事,下周这个时候,我亲自拆了你们的摊子。”
“行。”老夫子站起身,“我到时候带双份蛋,赔罪也够分量。”
走到门口,他回头:“对了,您婶婶还交代我一句——下次蒸肠粉,火候别省那半分钟,街坊吃得出差别。”
小周哼了一声:“她就知道啰嗦。”
老夫子笑了笑,开门出去。
天色微暗,广场上遮阳棚已搭了大半,工人正在固定支架。大番薯蹲在小吃车旁,正指挥师傅调整展板位置,一看老夫子出来,立马跳起来打电话:“哥!怎么样?那人松口没?”
老夫子走过去,没回答,只问:“今天的蛋,卤了几轮?”
“三轮!”大番薯挺胸,“每轮都按您说的控温控时,香气能飘两条街!”
“那够不够翻三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