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蓝光从地底冰室深处涌出,像水一样漫过林风的脚背。他没有后退,反而往前一步,手掌还贴在石门边缘。那股力量比刚才更猛,直接撞进胸口,震得他喉咙发甜。但他没吐血,只是把牙咬住。
头顶的光柱已经碎了大半,剩下的符文还在重组,空中那两个字——“逆者,诛”——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他知道时间不多。
八荒功立刻倒转,真气不再往外放,而是往里收。他主动把手按得更深,整条手臂都陷进蓝光里。一股吸力从门缝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他。
他笑了下。
不是怕死的人,从来都不死。
下一瞬,天穹炸裂。
最后一点光柱轰然崩解,化作一个旋转的旋涡,颜色从白变青再变黑,边缘撕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像是布被扯破的声音。空气扭曲起来,地面开始塌陷,周围的岩石一块块浮起,还没碰到旋涡就被碾成粉末。
林风借着石门的支撑猛地一蹬,整个人冲天而起,直扑旋涡中心。
身体刚进入,就感觉不对。
空间不是平滑穿行,而是断层跳跃。每过一秒,就像被人撕开又拼回去一次。耳朵里嗡鸣不止,眼前闪出无数画面:一座高楼顶上有人骑自行车摔倒;地铁车厢里一个女孩低头看手机;路边摊老板掀开锅盖,热气扑脸……
都不是他的记忆。
但很熟。
像是他自己活过的日子。
经脉里的真气乱了套,冰火双气互相冲撞,夺命十三剑的剑意自动护住心脉,太极剑的圆转劲在丹田打了个旋,勉强稳住内息。可这样撑不了多久。
他闭眼,把星河步的最后一丝残意调出来。
这招原本是用来短距离挪移的,现在被他硬生生改成预判轨迹。他在意识模糊前锁定了漩涡里最稳定的一条能量流——不强,也不快,就像一条安静的河。
顺着它走。
别硬扛。
身体一轻,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入口。那些撕扯感减弱了些,虽然还在震荡,但至少没再散架。
他知道,自己选对了路。
***
风声在耳边呼啸。
睁开眼时,天空是灰蓝色的,远处有云,但很低,压着几座高高的楼。阳光刺眼,照得他眯起眼。
他在往下掉。
速度快得吓人。
城市出现在脚下,马路像细线,车子像爬的小虫。人影密密麻麻,走路、骑车、站路边抽烟。一栋写字楼就在正下方,天台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空调外机和一根旗杆。
他立刻运转冰火双气。
北冥残篇的吸力法门被反向使用,真气从四肢百骸抽出,在体表织成一层薄膜。这不是防御,是减速。空气撞上来,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烧热的铁遇水。
温度也变了。
底下传来热浪,混着灰尘和尾气的味道。空气比江湖里稠,呼吸有点闷。他试着调动内力,发现运行速度慢了半拍,像是踩在泥里走路。
系统没反应。
脑中一片空白,连个提示音都没有。
他皱眉,但没慌。
这么多年,靠系统的次数其实不多。真正活下来的,都是靠本能。
眼角扫到街景。
玻璃墙、铁盒子来回跑、行人手里拿着发光板低头走……这些他没见过,但知道是什么。
电视里看过。
手机、汽车、高楼。
这是现代。
他不知道怎么来的,也不问为什么。既然来了,那就先落地再说。
三十丈高度,足够做一次调整。
他把体内残存的天条威压能量压到脚底,压缩成一团。然后猛然引爆。
“砰!”
一声闷响,脚下空气炸开,反冲力让他瞬间停住,悬在半空。
几秒静止。
街上有人抬头。
一个穿黄衣服的年轻人站在路口等红灯,手里的外卖箱晃了晃,差点掉地上。他仰着头,嘴巴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林风看见了他。
二十出头,瘦脸,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顶印着平台标志的头盔。制服肩带松了一边,裤腿卷到小腿,鞋上沾着泥。
像极了他自己。
十年前送外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他心头一动,不是因为怀念,而是那种熟悉感太真实。就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走在没走完的路上。
那人掏出手机,手有点抖,对着天上点了几下。
拍照。
林风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露太多底牌。这一身打扮——粗布衣、旧剑、满身伤痕——在这地方太扎眼。要是引来警察或者什么奇怪的部门,麻烦就大了。
他缓缓下沉。
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落地前最后一刻,五指微曲,掌心蓄着一丝剑意。万一有人冲上来,回风拂柳能削断对方武器。
脚尖触到天台边缘。
砖缝里长着野草,水泥开裂,角落堆着垃圾袋。他单膝微屈,卸去余力,稳稳站定。
没惊动任何人。
除了那个外卖员。
年轻人还仰着头,脖子都快僵了。他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天上没人了。可他又不信,左右张望,甚至后退两步,想换个角度再看。
林风蹲在阴影里,没再现身。
他摸了摸胸口,水晶碎片和毒砂余烬还在,贴着皮肤发烫。这两样东西一直跟着他,从地底到现代,没消失。
说明它们有用。
也可能是目标。
他把剑握紧了些。
剑身有裂纹,随时会断。但这不重要。江湖上哪把剑没伤?只要人还在,剑就能还。
他看向城市。
车流不断,喇叭响成一片。写字楼对面是一家咖啡厅,玻璃墙上贴着“今日特供”四个字。门口坐着几个人,端着杯子聊天。
平静得不像话。
可他知道,这种平静底下藏着规则。不是江湖的规矩,是另一种秩序。在这里,杀人不行,放火不行,飞天更不行。
他得小心。
但也只是小心。
不是怕。
十年前他送外卖被投诉扣钱,雨天摔跤订单超时,房东催租,电话被打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照样活着。
现在他有八荒功,有融合过的十七种武学,有一身打出来的本事。
哪怕这个世界不认武功,他也有的是办法活下去。
他站起身,往天台中间走了一步。
远处一辆警车鸣笛驶过,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风从楼缝里钻进来,带着汽油味和食物香气。
他停下。
忽然感觉到什么。
低头看手。
指尖在颤。
不是累,也不是伤。
是这里的空气里有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一直在震动。像是无数根细线缠着人,拉扯神经。普通人察觉不到,但他体内真气敏感,立刻有了反应。
电磁场?
他不懂科学,但能感知异常。
这种波动会影响内力运行节奏。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里,高手也会变弱。
他冷笑一声。
原来现代不用武功也能压制异类。
用的是看不见的网。
他抬头,看向对面咖啡厅的玻璃墙。
反光中映出他的脸——苍白,胡子拉碴,眼神沉得像井。
身后是整座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喧嚣不断。
他站在天台边缘,像从旧世界掉出来的一块石头。
格格不入。
却又站得稳稳的。
他抬起手,把剑横在胸前。
剑刃映着阳光,闪了一下。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电梯“叮”了一声。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