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林风的左手小指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剑鞘上，溅开的不是水花，是细碎的光。
他没去擦，也没低头看。那点痛不算什么，反倒让他更清醒。剑尖还卡在能量罩的裂缝里，像是钉进了一块极硬的冰，推不动，也拔不出。可他知道，只要再往前半寸，这层壳就得碎。
头顶的幻境核心转得越来越慢，每一次转动都带着滞涩的震颤，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机器，齿轮咬合不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片空间开始抖动，脚下的黑曜石台裂开几道口子，边缘翘起，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虚无。
林风右臂绷得发麻，肩胛骨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穿过，但他没松手。反而把左脚往前挪了半步，重心压低，腰身一沉，像要把整个人的力量都压进这一剑里。
血继续流，顺着剑脊滑到锋刃，竟在空中拉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红丝。就在那一瞬，体内某处猛地一热——不是内力暴走，也不是经脉撕裂，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共鸣，像是有把看不见的剑，在他骨头缝里轻轻敲了一下。
紧接着，记忆里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谢晓峰站在雨里，剑未出鞘，人已退三步；
燕十三最后一剑劈下时，眼神空得像没了魂；
杨过在断崖边挥动玄铁重剑，一剑下去，山石崩裂，他自己也跪倒在地。
这些都不是他亲身经历的，可现在却像是亲手打过一遍。那些剑意、杀意、执念，全被他指尖的血引了出来，在体内冲撞一圈，最后汇成一股劲，直奔剑尖而去。
系统没说话，也没弹提示。但它在动。融合点像沙漏倒转，疯狂消耗，把过往所有交手的记忆碾成粉末，再重新锻造成一种更纯粹的东西——不是招式，不是套路，是“势”。
剑身嗡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那声音不高，却像是直接钻进了耳朵深处，连幻境都在跟着抖。
能量罩表面的波纹猛地一收，随即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反向的吸力骤然增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里面死死拽住剑锋，想把它连人带剑一起扯进去。
林风闷哼一声，膝盖微微一弯，差点跪下。但他立刻咬牙撑住，牙龈都渗出血来。他不是没受过伤，也不是没拼过命，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是在对抗谁，是在跟整个幻境的规则掰手腕。
他把右手拇指往前推了一寸，剑鞘彻底脱开，寒光毕露。
然后，他开始往前走。
不是冲刺，不是突刺，是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挪。每一步落下，地面就裂开一道缝，他的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剑尖依旧卡在能量罩里，但他不管不顾，硬是用身体的重量推着它前进。
血越流越多，顺着手腕流进袖口，又滴到地上。奇怪的是，那些血落在黑曜石上，并没有晕开，而是凝成一颗颗小小的珠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幻境的震荡越来越剧烈。远处的空间开始扭曲，原本平整的墙面像布一样被撕开，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一道道光线从裂缝中透出，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呼吸。
林风的视线有点模糊，耳边也开始嗡鸣。他知道这是身体到极限的信号，可他不能停。一旦停下，刚才所有的推进都会被修复，裂缝会闭合，一切重来。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死死盯住剑尖与能量罩接触的那一点。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能量罩的波动并不是均匀的。每隔七息左右，它的防御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顿点”，就像心跳漏了一拍。而这个顿点出现的位置，正好和他之前发现的水晶旋转滞涩点重合。
他没时间细想，立刻调整呼吸节奏，等到下一个顿点来临的刹那，右臂猛然发力，腰背如弓反张，整条手臂的筋肉瞬间绷紧到极限。
“给我——开！”
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响，却带着一股狠劲。
剑尖猛地向前一蹿，刺入能量罩半尺！
“咔啦——”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像是玻璃被人砸碎。能量罩表面的裂缝以剑尖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形成一张蛛网般的裂痕。内部的光流开始紊乱，一道道电弧在裂缝间跳跃，噼啪作响。
林风没停，反而加力。他双脚站定，双臂交错，一手握剑柄，一手压剑身，像推一扇沉重的门，一点点把剑往里送。
每一寸推进都像是在割自己的命。他的手臂开始抽搐，额头青筋暴起，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但他还在动，还在推。
裂缝越来越大，已经有手臂粗细。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翻滚的能量乱流，像是风暴中心的旋涡，随时可能炸开。
突然，一股强大的反弹力从内部爆发，整座幻境剧烈一震，林风整个人被掀得向后滑出数步，鞋底在石头上刮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他踉跄着稳住身形，胸口起伏，喘得像跑了十里山路。剑仍握在手里，剑尖沾着一层淡金色的碎屑，像是从能量罩上刮下来的皮。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小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血色比刚才淡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了。
他没管这些，只是缓缓抬起剑，指向那道裂缝。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已经动摇了根基。只要再来一次，就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残存的力气全都压进双腿。这一次，他不再等顿点，也不再校准角度。他要的不是精准，是蛮劲，是不要命的冲势。
他猛地踏前一步，右脚落地时整块黑曜石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他借着这股冲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出，剑锋直指能量罩最薄弱的那一环。
剑未至，风先到。
周围的空气被撕开一道真空轨迹，连飘起的尘埃都被逼退三尺。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裂缝边缘的刹那，能量罩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蓝光，整个幻境瞬间亮如白昼。一股巨大的排斥力迎面撞来，像是有一堵墙凭空立起。
林风瞳孔一缩，来不及变招，只能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剑身，硬生生撞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仿佛天地炸裂。
剑锋与能量罩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面般片片剥落，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
林风被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但他死死握住，哪怕指甲翻起、血肉模糊，也没有松开半分。
他能感觉到，那层壳——正在碎。
裂缝从手臂粗，瞬间扩张到碗口大，边缘不断崩解，金色碎片如雨般洒落。内部的能量乱流再也压制不住，开始外泄，化作一道道狂暴的电流，在空中乱窜。
整座幻境剧烈摇晃，头顶的天空像被撕开的幕布，一块块掉落。地面塌陷，四周的景象如褪色的照片，一点点消失。
林风站在原地，剑仍指着那道裂缝，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脸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知道，快了。
只要再一下，就能彻底捅穿它。
他缓缓抬起左臂，用还在流血的小指，在剑身上划了一道。
血顺着剑脊流下，在接触到裂缝边缘的瞬间，竟泛起一圈微弱的红光。
下一秒，剑身剧烈震动，仿佛有了生命。
林风咬牙，双足猛蹬地面，借着反冲之力，再次挺剑前刺。
这一剑，不为破障，只为——毁障。
剑锋撞上最后一层屏障，发出金属交击般的锐响。火花四溅，能量乱流疯狂反扑，可他没有退。
他能感觉到，那层壳……裂了。
裂缝猛然扩大，轰然一声，整个能量罩炸成无数光点，如星尘般四散飘飞。
幻境的核心暴露在眼前——一团旋转的、半透明的能量旋涡，正剧烈颤抖，像是失去了支撑。
林风站在废墟中央，长剑高举，鲜血顺着剑尖滴落，砸进旋涡边缘，激起一圈涟漪。
他的呼吸很重，肩膀不停起伏，可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右脚，朝那团旋涡，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