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指刚离开宫门上的铆钉,那阵刺痒便顺着脊背窜了上来。他没皱眉,也没停步,反而往前一踏,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推了一把,直直撞进了那道从未开启的朱漆大门。
门没开,他却进去了。
脚落地时,青石板连裂痕都没多添一道。可他知道,这地方不一样了——空气里有股味道,不是尘土,也不是木头腐朽,倒像是铁器在火里烧到发白时冒出来的那点焦气。他吸了口气,喉咙口微微发烫。
头顶云层忽然动了。
不是风吹的那种飘,而是整片天像锅盖似的被人从外面掀了一下。灰白色的云团翻滚着聚拢,越压越低,最后在紫禁之巅正上方凝成一把巨剑的轮廓。它不发光,也不出声,就这么悬着,像一块刻进天空的碑。
谢晓峰站在宫门外,仰头望着,手慢慢搭上了腰间剑柄。但他没动。
他知道,这一回不是护主,也不是并肩作战。这是有人要替整个江湖去碰一碰“不该碰的东西”。
林风抬头看着那虚影,忽然笑了下:“你倒是急。”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高维空间裂缝,建议立即融合《梯云纵》以应对突发危机,消耗融合点60】
“六十?”他哼了一声,“前脚刚收我五十,后脚就来要六十,你是真当我是开钱庄的?”
系统不答。
他也懒得等答复,抬手一抹额角,指尖带下一层薄汗。刚才那一进门,体内的《纯阳无极功》就跟不上节奏了,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住,松一下紧一下,难受得很。他知道,这是规则变了——这里不再是人间的屋顶,而是某种更老、更硬的东西撑起来的地界。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融。”
暖流自丹田涌起,这次却不似上次那般温顺。它冲得猛,带着一股子野性,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洗一遍。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但很快又挺直。
再睁眼时,足尖已离地三寸。
他轻轻一点脚下裂纹,身形拔空而起,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人在半途,那股排斥力才反应过来,四周空气猛地一沉,仿佛整座皇城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他肩膀晃了晃,没退,反而将《梯云纵》的劲道拧了个方向,借着下坠之势反踩虚空,如同踏着看不见的台阶,一步、两步、三步……直逼云中巨剑。
谢晓峰看得清楚,喃喃道:“这不是轻功……是拿命在蹭天条。”
林风当然听见了,但他没回头。
他知道这招不能慢,一慢就死。就像爬井,绳子已经断了,你还得往上蹬一脚,哪怕知道下一脚可能踩空。
接近三丈时,阻力骤增。骨头咯吱响了一声,像是关节里塞进了沙子。他咬牙,掌中长剑自动出鞘半寸,十三颗明珠齐齐亮起,黑鱼皮鞘发出低鸣,像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你也想看看?”他低声说,“那就一起。”
手腕一抖,剑彻底出鞘。
没有花哨起手式,就是最简单的“逆流归宗”,一剑向上斩去。剑气破风而出,划开云层,直击巨剑虚影尖端。
刹那间,天地静了。
不是无声,而是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了,连心跳都显得多余。那虚影晃了晃,缓缓下压,幅度不大,却让林风胸口一滞,像是被人当胸塞了块冰。
他没撤剑,反而往前送了半步。
双脚悬空,他竟稳稳立在原地,仿佛脚下真有实地一般。
“你不拦我?”他盯着虚影,“那你是什么意思?考我?”
回应他的是一道冷风。
风从虚影内部吹出,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林风瞳孔一缩——这不是自然之风,是记忆的残渣。他认得这味儿,跟昨夜识海里闪过的雪地、断剑、灰袍人一个路数。
就在这一瞬,手臂猛地一震。
刚才那剑气撞上虚影后,并非消散,而是顺着剑身倒灌回来。经脉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针扎穿,痛得他差点松手。但他握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脑子里炸开无数碎片画面:一只手插进冰面,抓出一截断裂的剑刃;一个人跪在悬崖边,嘴里咳着血还在笑;还有一个背影,站在雷雨里,手中无剑,身后却躺着七具尸体。
十六剑的记忆,全乱了。
它们不该这时候出现,更不该这么疯。林风知道,这是虚影在试他——看你能不能在混乱里抓住主线。
他闭眼,不再抵抗那些画面,任它们冲刷神志。然后,他开始找。
找那个始终不变的东西。
不是招式,不是力道,也不是快慢。是每一次濒死时,那股非要出剑的冲动。是明知会输,还敢递出去的那一寸锋芒。
找到了。
他睁开眼,眼神变了。
不再是试探,而是确认。
他收回长剑,双手持柄,剑尖朝下,然后缓缓抬起,动作极慢,像是托着千斤重物。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姿态——就像当年那个灰袍人站在崖边时的样子。
无剑,胜有剑。
剑气再度涌出,这次不冲天,而是贴着剑身盘旋上升,像一条缠绕的龙。它不去碰虚影,只是悬在半空,静静推送。
轰!
整片苍穹剧烈一颤。
巨剑虚影终于完全凝实,一道光柱自云隙垂落,正照在林风身上。他的剑气与虚影相接,空中竟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轨迹——七拐八弯,像星图连线,又像某种古老符文,只存在了短短一息,便悄然隐去。
可林风看见了。
那是十七剑的前奏。
不是招,也不是意,而是一条“路”。一条由生死边缘走出来的、通向天地法则的路径。
系统疯狂弹出提示:
【检测到十七剑初始波动,是否记录?】
【警告:时空震荡等级提升至4.1,建议立即准备护体罡气……】
【检测到未知能量注入,宿主经脉负荷已达临界值……】
林风没看系统。
他只是站着,剑仍举着,光柱落在他肩上,衣袍猎猎作响。汗水顺着鬓角滑下,在下巴处凝聚,然后掉落。
那滴汗在半空就蒸发了。
谢晓峰仰头望着,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他活了一百多年,见过张三丰论道,看过燕十三自刎,也陪谢晓峰走过落魄岁月。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站在天上,像是要把天戳个窟窿。
“你到底……”他喃喃,“是要改命,还是造命?”
林风听见了。
他低头看了眼宫门外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又像是要说句什么。
可就在这时,体内传来一声脆响。
不是骨头,也不是筋络,更像是某种封印裂了缝。左肩胛骨下方那阵刺痒突然炸开,化作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随即恢复,但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泛金。
他知道,这是代价。
每靠近真相一步,身体就要付出一点。刚才那六十融合点买的《梯云纵》,根本不够用。真正让他飞上来的,是命。
他没放下剑。
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双臂绷紧,剑尖微微上扬。
光柱中的轨迹再次浮现,比刚才清晰了些。这一次,他试图记住它的走向。
第一折向左,第二折向下,第三折……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远处,一片瓦檐无声碎裂,落下半片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