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指尖还贴在古籍焦黄的封面上,那行“洪武三年,君宝记”像炭火烙进眼底。他正想收手,忽觉掌心一震,纸页竟微微拱起,仿佛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
他没动,只将气息沉下去,刚悟出的太极意念在经脉里缓缓流转。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闷哼。
圣女猛地抽搐了一下,肩头凤凰印记骤然发烫,连带着她整个人从地上弹起半寸,又重重跌回外袍堆里。她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嘴唇泛青,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了喉咙。
林风立刻抬手按住她腕子。脉象乱得厉害,寒流逆冲,却不似寒毒发作,倒像是某种被锁住的东西在拼命往外撞。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检测到高阶记忆封印,源自‘圣火令’核心禁制,是否消耗100融合点强制解锁?】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息,低声说:“解。”
话音落下的瞬间,圣女浑身一僵,瞳孔骤缩,随即翻白。林风右手疾点她后颈三处穴位,左手并指如剑,在她眉心虚画一圈。刚成形的太极意念顺着指尖探出,在她识海外围凝成一道旋转气环,稳稳压住即将暴走的神识。
上官燕也察觉不对,翻身坐起,凤血剑横在膝上,目光紧锁圣女:“她怎么了?”
“脑子里被人下了锁。”林风声音低,“现在正在开。”
“谁干的?”
“你猜是谁。”他没抬头,只觉掌下女子脉搏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画面正在强行冲破屏障。
突然,圣女睁眼,瞳孔染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火……娘亲……别走……”
她双手死死抠进泥土,指节发白,整个人蜷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仿佛正置身烈焰之中。
林风与上官燕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伸手握住圣女双腕,掌心渗出一丝极寒剑气——那是凤血剑诀独有的阴寒之力,本不该用于安抚,此刻却奇异地与对方体内波动产生了共鸣。
就在两人合力稳住她神志的刹那,三人眼前同时一黑。
一幅画面直接砸进脑海。
夜,暴雨倾盆。一座古宅燃起冲天大火,梁柱崩塌声混着女人凄厉的尖叫。两名襁褓中的婴儿被分别抱起,一人裹在灰布中,由一名背剑男子疾步带离;另一人则被黑衣妇人抱在怀里,那妇人脸上没有悲痛,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冷酷。
火光映出她的脸。
玉罗刹。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女婴,轻轻哼了一句摇篮曲,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下一瞬,她转身走向屋内深处,拔下发簪,刺入一名倒地女子的咽喉。那女子穿着素白衣裙,胸口染血,临死前嘴唇微动,似乎在喊什么。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三个字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林风耳朵里——
“婉儿……护好……”
圣女猛然大喘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去,眼角淌出血泪。林风急忙撤回剑气,发现她脉搏虽弱,却已平稳许多。
上官燕却没松手,反而越攥越紧,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林风问。
她没答,只是抬起手捂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汗来,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像是有把刀在里面来回锯。
“头痛……”她咬牙,“刚才那个女人……我见过……不,我是说……我……”
林风反应极快,一指点向她眉心,太极意念化作温润气流,缓缓注入识海。上官燕身体一颤,呼吸渐稳,但眉头始终未展。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空茫。
“我想起来了。”她嗓音发抖,“那一晚,我不在房里……我在床底下……娘没死。”
林风皱眉:“你说什么?”
“玉罗刹放完火,根本没杀她。”上官燕盯着地面,像是在看二十年前的血迹,“我亲眼看见的……有人把她拖走了,用麻袋……娘还在动,她没死!”
她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全家都被杀了……可娘活着……她一直活着……”
林风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玉罗刹撒了谎。”
“不止是撒谎。”上官燕声音低下去,“她是故意让我以为娘死了,才甘心练功,才肯听话……她把我当工具养大的。”
风刮过废墟,卷起几片焦纸。远处火光仍未熄灭,映得山脊一片暗红。
林风低头看着仍在昏睡的圣女,忽然问:“你听见那句‘婉儿’了吗?”
上官燕点头:“听到了。那是娘在叫姐姐。”
“所以你们是双生姐妹。”林风语气平静,“一个被武当带走,一个被玉罗刹掳走。一个成了圣女,一个成了雪花女神龙。”
上官燕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形状细长,像是一道剑痕,又像是一道胎记。
她喃喃道:“小时候,娘总摸着这道疤说,这是你和妹妹之间的线,断不了的。”
林风没接话,只将手指搭回圣女腕上。她的脉搏依旧微弱,但那股逆冲的寒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意,从凤凰印记处缓缓扩散。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玉罗刹为什么要杀亲姐妹?
为什么要把两个孩子分开抚养?
为什么偏偏选在洪武三年?
这些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唯一确定的是,这场大火不是终点,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开始。
圣女在梦中呢喃了一声,声音极轻,几乎被风吹散。
“娘……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坏人……”
林风心头一震。
他知道,她指的是玉罗刹。
这些年来,她一直把那个冷酷的女人当成母亲供养,跪拜焚香,奉若神明。可真相却是,那人亲手杀了她真正的娘亲,又把她当作容器培养,只为重启圣火令的力量。
这不是养育,是寄养。
不是传承,是操控。
林风缓缓收回手,望向远处仍在燃烧的山体。魔教总坛已成废墟,可真相才刚刚浮出水面。
他低头看了看膝上的古籍,封面“武当遗卷”四字已被风吹得模糊不清。那行小字“洪武三年,君宝记”却依旧清晰,像是特意留下来等他看见的。
张君宝……就是张三丰。
这位百岁老人,当年到底知道多少?
他正想着,圣女忽然又抽动了一下,嘴里吐出两个字:“密室……”
林风一怔:“什么密室?”
她没再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上官燕这时抬起头,目光落在圣女脸上,复杂难言。她伸出手,轻轻抚过对方冰凉的脸颊,动作迟疑,却又带着一种本能的亲近。
“她是我姐姐。”她说得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我早该感觉到的……血脉里的东西,不会骗人。”
林风看着她,忽然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上官燕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圣女肩头的凤凰印记,良久,才开口:“如果娘真的还活着……我就不能停。”
“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等我。就像小时候,每次我迷路,她都能找到我。”
林风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将古籍收回怀中。纸页贴着胸口,仍有余温。
夜风渐冷,三人围坐在残烬旁,谁都没动。
圣女仍在昏睡,脸上泪痕未干。
上官燕握紧了膝上的断剑,指节泛白。
林风闭目调息,太极意念在体内缓缓流转,护住心脉。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再是逃亡与疗伤,而是重返废墟,挖出那些被埋葬的真相。
可就在此时,圣女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北方,嘴唇微启,吐出一句梦呓般的话:
“别去……那里有活人……还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