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掌心的红线还在动,像一条细小的蛇贴着皮肤往手腕爬。他盯着那痕迹,没说话,只是把左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指节发出咔吧一声响。血线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前行。
“还活着就行。”他说。
上官燕坐在草棚角落,背靠着一根撑梁木柱,手里握着凤血剑的剑柄。剑身仍悬在半空,离地三寸,微微震颤,像是有风从地底吹上来。她没去碰它,只用拇指轻轻摩挲剑镡上的纹路。
老人躺在草堆上,胸口起伏微弱,左肩那截断箭已经被拔出,伤口泛着青黑,边缘渗出淡黄的脓水。林风蹲在他旁边,指尖搭在他腕上,脉搏跳得乱而浅。
“能听见我说话吗?”林风问。
老人眼皮抖了两下,喉咙里滚出几个字:“……莫声谷……不是叛徒……”
林风立刻接话:“他是去查血魔功的?”
老人猛地睁眼,瞳孔浑浊却带着惊惧,嘴唇哆嗦着:“他们说他勾结魔教……可他是去抓人的……抓那个炼药的……”话没说完,他忽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血沫。
上官燕起身走到火盆边,拿起刚烧完的香灰洒在老人额头,低声念了两句口诀。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一响,屋内温度似乎回升了些。老人喘息渐渐平稳。
“接着说。”林风声音不高,“谁炼的药?”
“武当……执法堂……有人……私炼‘逆经丹’……要用活人试毒……莫声谷带人追到南岭,抓到了一个……可第二天,那人就死了,尸首被换成了武当三代弟子……说是莫声谷杀人灭口……”老人咳出一口黑血,“我不信……我是守山人……那天夜里我看见了……抬尸的是四个穿道袍的人,脚步一样,像是练过同一种步法……可他们的腰牌……反着戴。”
林风眼神一凝:“反着戴?”
“是……怕被人认出来。”老人喘着气,“我偷偷记下一个编号……后来查过……那是执法堂直系弟子才有的号段……可没人敢信我……说我疯了……把我赶下山……三十年……我一直在这儿守着……等有人说真话。”
他说完,整个人塌下去,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林风没动,盯着地上那摊黑血看了几秒,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巾,擦了擦掌心的血痕。红线已经爬到手腕内侧,触感像冰针扎进皮肉。他咬牙忍住不适,转头对上官燕说:“你闻见什么没有?”
“什么?”
“铁锈味混着苦杏仁。”林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按在窗框上。木头上有一层薄灰,但靠近缝隙的地方,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在外面用指甲抠过。
他正要开口,破风声骤起。
三支乌黑短箭从窗外疾射而入,品字形直扑老人咽喉。箭速极快,几乎看不清轨迹。
林风旋身拔剑,黑鞘长剑在空中划出半弧,第一箭被剑气劈碎,第二箭撞上剑身崩成两截,第三箭贴着老人鼻尖掠过,钉进身后木柱,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屋里静了一瞬。
上官燕已站在老人身前,剑尖指向窗户。林风走过去,拔下那支未中目标的箭,翻过来一看,箭尾刻着半个图案——一道弯曲的弧线,中间一点圆心。
他眯起眼:“太极图?只剩一半。”
“执法堂标记。”上官燕低声道,“只有执行秘密任务时才会用这种暗记。”
林风把箭递给她,顺手从箭杆上刮下一小块漆皮,塞进嘴里舔了舔。舌尖立刻发麻,喉咙发紧。
“有毒。”他吐掉残渣,“寒阴散加点别的东西,配法很老。”
“你尝出来了?”上官燕皱眉。
“不是尝出来的。”林风闭眼,脑中系统界面一闪而过,“是它告诉我成分匹配三十年前查封的‘逆经丹’辅料。这毒本来不该外流,连配方都烧了。”
上官燕盯着那支箭,忽然道:“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当然知道。”林风冷笑,“从我们进峡谷那天起,就有人盯着。北斗刀阵不是机关,是陷阱。他们想让我们死在里面,最好连骨头都化掉。”
“可司马长风呢?他也是局中人?”
“不清楚。”林风活动了下手腕,血线又往上爬了半寸,“但他怕那把刀,也怕真相揭开。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外面风声渐紧,吹得草棚哗啦作响。远处岩壁传来几声碎石滚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攀爬。
林风转身走向门口,一脚踢翻火盆,炭火四散熄灭。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他靠在门框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打算怎么办?”上官燕问。
“等。”林风说,“他们既然派人来灭口,就不会只来一次。再来,就得让他们留下点东西。”
老人在草堆上发出微弱的呻吟,手指抽动了一下。上官燕蹲下去,把他的手臂放平,发现他右手一直蜷着,像是攥着什么东西。她小心掰开手指,里面是一枚铜片,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刻着数字:**七九三六二**。
“这是什么?”她递给林风。
林风接过来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腰牌编号。执法堂三年一期,七九三开头的是三十年前那一届。这人还没死干净,名单还在。”
他把铜片收进怀里,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重,山影压着天边,没有月光。
片刻后,他抬起左手,看了看那条仍在蔓延的红线。它已经爬到了肘关节下方,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紫。
“疼吗?”上官燕问。
“疼倒是不疼。”林风咧嘴,“就是感觉像有只蚂蚁在我胳膊里盖房子,还打算长期住下。”
“你能撑住?”
“撑不住也得撑。”他把剑插回背后,“我现在最烦的不是这条线,是有人拿武当的名头干这种腌臜事。莫声谷要是真被自己人害的,那这座山就得翻个底朝天。”
话音未落,外面又是一阵异动。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箭矢破空,而是某种金属摩擦岩石的声音,缓慢、持续,由远及近。
林风眉头一皱:“有人在撬石头。”
“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急。”他按住剑柄,“先让他们靠近。咱们现在缺证据,但他们送上门的命,不算证据也算材料。”
上官燕没再说话,只是把凤血剑横在膝上,剑尖微微上扬。
屋外,那声音越来越近。
忽然,一道黑影从屋顶掠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紧接着,另一道身影贴着墙根滑行,停在窗下,手中短刃反握,正要抬手。
林风动了。
他一脚踹开房门,剑光如电劈下。那人举刃格挡,兵器相撞,火星四溅。林风借力腾身,一脚踹中对方胸口,将人踢飞数丈,撞在岩壁上滑落下来。
另外两道黑影从两侧包抄,一人挥匕直取林风后心,另一人扑向草棚门口。
上官燕迎上前,剑光一闪,那人手腕喷血,匕首落地。她顺势一挑,剑锋割开对方小腿筋脉,逼得他跪倒在地。
最后一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林风没追,反而抬手掷出一物——正是那支刻着太极残纹的弩箭。
箭矢破空,精准钉入那人后肩,将其钉在地上。那人惨叫一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林风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巾。是个年轻道士,脸色青白,额角有执法堂特有的朱砂烙印。
“果然是自己人。”他冷笑着,伸手探进对方怀中,摸出一块令牌。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令出执律院,见令如亲临**。
他捏着令牌站起身,回头看向草棚。
老人仍在昏迷,上官燕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那枚铜片,正对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看。
林风走回来,把令牌扔在地上。
“执律院的人,亲自来灭口。”他声音低沉,“三十年前的事,到现在还有人在护短。莫声谷不是死于江湖恩怨,是死于家门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