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缓缓站起,寒铁剑拖在身后,火星一路溅开。他刚稳住重心,纪纲的血刀已高高扬起,刀身那团血光猛然暴涨,像是被点燃的油火,轰然炸出一圈猩红涟漪。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他自己不久前使出的“柔水吞炎”。
可这一次,这招竟从敌人手中反向打出。赤红剑气如旋涡倒卷,不是攻向四肢,而是直冲丹田要穴。林风瞳孔一缩,体内真气瞬间紊乱,仿佛有无数根针自经脉深处扎进骨髓。
他闷哼一声,膝盖再度下沉,寒铁剑死死插进裂缝边缘,才没当场跪倒。
“你自己的剑气,滋味如何?”纪纲狞笑,手腕一抖,又是一道剑影浮现——这次是夺命十三剑第七式,角度分毫不差,甚至比林风自己用时更狠、更快。
剑气破空而至,林风勉强侧身,左肋擦过一道灼热劲风,衣袍应声裂开,皮肤上留下一条焦痕。他咬牙,太极剑意在体内疾转,不再硬抗,而是将那股逆冲的力道顺着经脉引向右臂,再由掌心拍地泄入岩层。
地面震颤,裂缝中喷出一股火流,却没能缓解太多压力。他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攥住拧了一圈,喉头腥甜,一口血涌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被自己打的感觉。”他咧了咧嘴,嘴角带血,“还挺疼。”
纪纲不答,反而越战越顺。血刀每挥一次,便多一道林风过往的剑招残影:十四剑雏形、太极云手轨迹、甚至是他早年练过的野路子快刺,全都被这邪刀一一复刻,连细微发力方式都精准还原。
攻势如潮,林风只能腾挪闪避,脚下碎石纷飞,身形几次险些跌入岩浆。他知道不能再拖——这刀不只是吸了他的真气,更是在读他的记忆、拆解他的武学习惯。
它在逼他和自己打。
“你以为……我会怕自己?”林风忽然低喝,脚尖一点,梯云纵腾空而起。他在半空中翻身,指尖凝聚残余剑气,准备拼死一搏。
可就在他下落之际,纪纲刀锋再转,血眼中浮现出谢晓峰曾教他的一式守御剑法——那是他私下练习、从未对敌用过的招式。
剑气迎面轰来,林风心头一震,动作慢了半拍。
砰!
他被击中肩头,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石台上,寒铁剑脱手滑出数尺。他趴在地上,耳朵嗡鸣,眼前发黑,体内真气彻底乱了套,像是江河决堤,四处冲撞。
“我说过……晚了。”纪纲一步步逼近,血刀高举,“你的剑意已被炼化,现在,它只听我号令!”
林风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手臂却一阵发麻,几乎抬不动。他盯着那柄越来越近的血刀,忽然笑了:“哈……你说得对,它是你的了。”
纪纲一愣。
“但你忘了——”林风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剑是我心里的东西,你拿走的,只是影子。”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拍胸口,逼出一口精血,喷在掌心。随即手指疾点自身数处大穴,动作快得看不清。这是他从《太乙针谱》里悟出的“逆脉导流”,以血封络,短时间切断主经脉流通,硬生生把暴走的真气压了下来。
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纪纲脸色微变,挥刀再斩。血刀划出一道弧光,林风残存的太极云手轨迹再次浮现,直取咽喉。
这一次,他没有躲。
而是抬起左手,两指并拢,在空中轻轻一划。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独孤求败的重剑之境——无锋、无巧、无招。力量不在快慢,而在势不可挡。
“断。”
随着一个字出口,他指尖所指之处,空气仿佛被割开一道看不见的裂口。那道由血刀复刻的剑气,竟在中途戛然崩散,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墙。
纪纲瞪大眼:“不可能!你怎么能……”
“我能。”林风慢慢站起,抹去嘴角血迹,“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剑,从来不会回头认贼作父。”
他迈步向前,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气势已变。他不再依赖寒铁剑,也不再试图抢回它。他只是走着,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颤。
纪纲怒吼,血刀狂舞,接连催动林风使过的十几种剑式,层层叠叠,如同千军万马压境而来。
林风站在原地,双指轻抬,每一次轻描淡写地一划,那些剑气便如泡沫般破裂。他像是在拂去落在肩上的灰尘,又像是在纠正一个写错的字。
“你复制得了招式。”他说,“但你抄不了我的心跳。”
纪纲终于慌了。他察觉到血刀开始发烫,刀身上的血纹竟在缓缓倒流,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撕裂它。
“不!禁术已成!它该反噬的是你!”他嘶吼着,将整条右臂的血灌入刀柄。
血刀猛然膨胀,刀脊中央的血眼睁开到极致,一道压缩到极致的剑气束激射而出——那是林风最核心的一缕剑意,被强行抽出、凝练,直指眉心。
这一击,避无可避。
林风抬手欲挡,动作却迟了半息。
眼看剑气即将命中——
一道雪白身影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袍,身形清瘦,脚踩实地,不再是虚幻飘渺的影子。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稳稳握住了血刀刀身。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极其刺耳的“咔啦”声,从刀脊蔓延开来。
一道裂纹,顺着血眼中心迅速扩散。
纪纲惨叫,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却被那裂纹一点点吸进去,像是刀在反吃它的主人。
“你……你是谁?!”他惊恐大喊。
那人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是那个……从不想让剑变成刀的人。”
林风站在他身后,看着那道背影,喉咙发紧。他曾无数次想象谢晓峰的模样,却没想到,真正见到时,对方只是一个穿着旧衣、手掌微颤的普通人。
可就是这个普通人,正用 bare hand 握着一把吞噬过无数高手真气的邪刀,硬生生让它出现了裂痕。
血刀剧烈震颤,像是活物在挣扎。纪纲拼命想抽回,却发现整条手臂已被某种无形之力锁住,动弹不得。
“它不该存在。”那人低声道,手指收紧,“剑为护持,刀为杀戮。你把它炼成了怪物。”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刀身上又是一声脆响。
第二道裂纹,出现在第一道旁边。
纪纲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双臂皮肤开始龟裂,黑血从毛孔渗出,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终于松开了刀柄。
血刀坠地,插进岩石,刀身仍在嗡鸣,裂纹却不再扩展。
那人缓缓松手,转身看向林风。
他的脸很疲惫,眼神却清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林风刚要开口,那人却突然抬手,指向纪纲背后。
“小心——”
话音未落,那柄插在地上的血刀,刀尖忽然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