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指还停在半空，纸条上的字迹未散，那句“剑不错，人不行”像根细刺扎在心头。他没笑，也没动怒，只是把纸条叠好，塞进袖口。刚才那一战赢了，可他知道，赢得侥幸。纪纲的剑快，但他更怕的是那种藏在暗处、等你松一口气才出手的耐心。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裂了道口子，血已经干了，黏在掌心，一屈指就扯得生疼。这伤不重，但提醒着他——他还做不到随心所欲地出剑。系统能给选项，能买优势，可真到了生死关头，身体能不能跟上念头，还是两说。
巷子里风小了些，落叶贴着地面滚了一圈，又停下。赌坊的门紧闭着，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知道，门后那人一直在看。
“你刚才……是在等我出错？”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楚传进门缝。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谢晓峰站在暗处，扫帚还在手里，肩上落了片枯叶。他没说话，只轻轻抬手，用扫帚尖挑起地上那截断剑，一甩，断刃飞起半尺，又落下，插进泥里。
“你躲过了剑，没躲过他的心。”谢晓峰走出来，站定，“他想让你以为他已经走了，你才会放松。你一松，他就动。”
林风点头。他懂这个道理，可懂和做到是两回事。
“那你怎么不动？”他问。
“懂了，你就学不会。”谢晓峰把扫帚靠在墙边，“你要练的不是怎么打赢一次偷袭，是怎么让别人不敢来偷袭。”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说得容易。谁不想当个没人敢惹的狠角色？可我现在连自己出剑时在想什么都搞不清。”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你想赢，也想活。这不矛盾，但你得选一个为主。”
“什么意思？”
“燕十三创十三剑，是因为他不在乎死活。他出剑，只为终结。你出剑，是为了活下去。”谢晓峰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巷中空地虚划一下。
没有兵器，没有声响。
可就在他指尖划过的瞬间，地面青石“咔”地裂开一道笔直缝隙，深三寸，长五尺，像是被一柄无形利刃从中剖开。
林风瞳孔猛地一缩。
这一划，比任何快剑都可怕。没有蓄势，没有真气震荡，甚至连风都没起。可那道裂痕，干净、精准、毫无多余。
“你……没用剑？”
“剑在心里。”谢晓峰收回手，语气平淡，“你练剑，练的是招式，是速度，是反应。可真正的剑，不在手上，在你出剑前的那一念。”
林风盯着那道裂缝，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忽然想起昨夜使出的“雁落平沙”，那是系统帮的忙，是融合点换来的优势。可现在看来，那一剑虽然快，却仍是“逃”。他在躲纪纲的杀意，而不是压过去。
“所以……你说的‘无剑’，是不用剑也斩斩出剑意？”
“不是‘也能’。”谢晓峰摇头，“是根本不需要‘用’这个字。你提剑，是因为你觉得非提不可。可当你不再觉得需要它的时候，它才真正属于你。”
林风呼吸一滞。
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道光幕：
【检测到高阶剑道真意！可消耗100融合点，模拟‘无剑意境’，持续一刻钟。期间无法使用夺命十三剑。】
提示跳出来，红底白字，格外刺眼。
一百点融合点。他攒了这么久，才勉强够数。上次用五十点换了梯云纵加反击，已是咬牙。现在再花一百，等于清空家底。而且……还不能用夺命十三剑？
他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明白——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次选择。
要么继续靠系统、靠招式、靠反应去拼，要么赌一把，试试能不能摸到那扇门。
他抬头看向谢晓峰：“你当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走不到。”谢晓峰淡淡道，“我只是摔下去了。”
“摔？”
“有一天我发现，我提剑的时候，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自保，而是因为……我已经忘了不提剑该怎么站着。”他顿了顿，“那天我把剑扔了，三年没碰。后来有人来杀我，我顺手抓了把扫帚。”
林风怔住。
原来所谓的“无剑胜有剑”，不是境界，是结果。是你把剑看得太重，它反而成了枷锁。只有当你不再依赖它，它才真正自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系统提示还在闪：【是否确认消耗100融合点，启动‘无剑意境’模拟？】
他指尖悬在空中，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
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如鼓点，砸在青石路上。尘土卷起，一匹黑马冲到巷口，马上人勒缰停步，声音嘶哑：“林风可在？！”
林风睁眼。
来人一身灰袍，腰间佩刀已断，脸上带着风霜与血渍：“城隍庙那边刚传来消息——慕容秋荻提前动手了！今晚戌时，她要你在庙前见个真章！”
话音未落，那人调转马头，扬鞭而去，马尾扫起一片尘灰。
巷子里一下子静了。
风停了，落叶也不滚了。
林风的手还悬在半空，系统提示框未消，红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他缓缓收回手，握住了剑柄。
掌心的血痂被磨破，一丝温热渗出来，顺着指缝流到剑鞘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他望向谢晓峰：“现在你知道了。”对方忽然开口，声音低而稳，“剑道真谛不在招式，而在选择——何时出剑，何时……不出剑。”
林风没答。
他低头看着剑鞘上的血痕，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剑时的感觉。那时候手抖，怕伤人，也怕被人伤。后来有了系统，有了融合点，他以为自己变强了。可直到现在才明白，强不强，不在你能砍出多少剑，而在你能不能控制住那一剑不出。
他松开手，又握紧。
这一次，掌心的痛感格外清晰。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一下，两下。戌时将至。
他站在原地，脚底生根，剑在手，心却空了一块。
那块空，原本可以被“无剑意境”填满。
但现在，填它的，只能是城隍庙前的月光，和一个必须出的剑招。
谢晓峰转身，重新拿起扫帚，轻轻拍了拍门槛上的灰：“地会脏，人会来，剑也会响。你拦不住。”
林风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可我得试试。”
谢晓峰没回头。
风吹起他半旧的衣角，扫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像刚才那道裂缝的影子。
林风迈出一步，鞋底碾碎一片枯叶。
他没再看系统提示，也没再犹豫。
融合点还在，机会却没了。
他转身朝巷外走去，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身后，那道石缝静静躺在地上，像一条沉睡的线，分开了过去与将来。
他走了七步。
第八步落下时，袖中纸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那四个字——
剑不错，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