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婵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洛序说得有道理。可她心底那份属于强者的骄傲,让她无法轻易接受这份“施舍”。
“你就不怕我学会了,反过来杀了你?”她冷冷地问。
“怕啊,怎么不怕。”洛序笑得更开心了,“所以,你得发个誓。”
“以你的道心起誓,今日我传你功法,你绝不外传,更不会用此法来对付我。如违此誓,心魔缠身,修为尽废,永世不得超生。”
这,便是修士之间,最恶毒的“心魔大誓”。
一旦立下,便再无反悔的余地。
殷婵看着洛序那双带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让她看不懂的平静。
良久,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殷婵,以道心起誓……”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和洛序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锁链,悄然连接。
洛序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藏私,直接将《服内元气诀》的总纲和行气法门,以神念传音的方式,一字不差地,打入了她的识海。
“嗡——”
殷婵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那篇功法,字数不多,却字字珠玑,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许多她以往修炼中遇到的瓶颈和困惑,在这篇功法面前,竟迎刃而解!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洛序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仇视和屈辱,而是多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震撼、忌惮与探究的复杂情绪。
“功法我给你了,怎么练,是你自己的事。”洛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乏了,要歇会儿。你自便吧。”
说完,他便真的不再理会殷婵,自顾自地走到行军床边,脱了外袍,躺了上去,不一会儿,竟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殷婵独自一人,站在营帐的中央,久久没有动弹。
她的脑海中,一边是那玄奥无比的功法口诀,另一边,是那个躺在床上,毫无防备,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纨绔子弟的……
主人。
天色将明未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整个雁门关大营,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巡逻士兵的甲叶,偶尔在寒风中碰撞出几声轻响。
洛序的营帐内,更是落针可闻。
殷婵盘膝坐在软垫上,双目紧闭,那张冷艳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夜。
当她按照《服内元气诀》的法门,将第一缕灵气转化为那种奇特的“内元气”时,她便知道,这部功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温和,却又霸道得不讲道理。它所过之处,经脉中那些因为常年练剑而留下的暗伤,竟被地抚平、修复。
而她试着冲击那个困了她足足五年的瓶颈——
“嗡!”
一声极低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她体内响起!
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那道曾让她无数次冲击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的壁垒,在这股温和而霸道的力量面前,竟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那么“啵”的一声,碎了。
如同窗户纸一般,被轻易捅破。
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庞大、都要精纯的法力洪流,瞬间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
殷婵那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纯粹的震惊!
元婴中期!
成了!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帐篷的帆布被吹得向外高高鼓起,桌案上的茶杯“哗啦”一声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唔……”
床榻上的洛序,被这动静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向帐篷中央。
“搞什么飞机,大半夜的拆家呢?”
与此同时,帐帘“唰”的一下被猛地掀开!
“有刺客!”
墨璃娇喝一声,手持短刀,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护在了洛序的床前!
苏晚也紧随其后,拔出软剑,神情紧张地盯着帐内的“异状之源”——殷婵。
“少爷!您没事吧!”
“啥动静啊这是?地龙翻身了?”墨璃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满地的狼藉和站在中央、周身还萦绕着未散尽灵光的殷婵,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大惊小怪的。”洛序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把兵器收起来。
他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殷婵,吹了声口哨。
“哟,恭喜啊,殷阁主。不对,现在该叫殷护卫了。”
苏晚心思细腻,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殷姑娘……您这是……突破了?”
殷婵没有理会她,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衣衫不整、没个正形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体内依旧在奔腾的法力,和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惊。
“这功法……”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到底是什么来头?”
“都说了是好东西嘛。”洛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精壮的腰腹。
“常规操作,常规操作,都坐下。”他对着还一脸戒备的墨璃和苏晚努了努嘴,“看你俩那紧张样,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
“可是少爷……”墨璃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洛序打断了她,“去,给我弄点热水来,洗把脸。然后准备早饭,我饿了。”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殷婵,补充道:“给她也备一份,双人份的。突破可是个体力活,得多补补。”
雁门关的清晨,寒气冻得人骨头发疼。
洛序的营帐里却热气腾腾。一张小方桌,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碟金黄的腌萝卜,还有几个暄软的肉包子。
“吃啊,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儿?”洛序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含糊不清地对坐在对面的殷婵说。
殷婵没动筷子。
她就那么坐着,腰背挺得笔直,一身紧致的黑衣与这简陋的早餐格格不入。她的眼神落在面前那碗普通的白粥上,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一夜之间,突破数年关隘。这种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可它就这么发生了。
“啧,还真当自己是仙女,喝露水就能饱啊?”洛序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又端起碗喝了口粥,“我可告诉你,这肉包子,是本将军用自己的俸禄买的精肉,让伙夫单独开小灶做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帐帘外,苏晚和墨璃探头探脑地看着。
“少爷也真是的,干嘛非逼着人家吃嘛。”苏晚小声说。
“你懂什么,”墨璃小声反驳,“这叫下马威!你看那女人,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少爷就得挫挫她的锐气!”
殷婵终于动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腌萝卜,慢慢放进嘴里。
清脆,爽口,带着的甜。
很普通的味道,却让她那颗被震惊和困惑填满的心,有了落回实地的感觉。
“这就对了嘛。”洛序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当护卫。我这人惜命得很,万一碰上什么危险,还得指望你呢。”
“指望我?”殷婵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心里却是一片冰冷。“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