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幽影,在茂密的古木和虬结的根须间急速穿梭。清风随影身法被他催动到极致,即便状态不佳,速度也远超寻常筑基修士,且落地无声,几乎不留痕迹。
但他手中那枚冰冷的令牌,却像黑夜中的灯塔,不断向未知的敌人发送着他的方位信息。
他刻意没有完全隐匿气息,反而时不时泄露出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如同受伤逃亡的野兽,引诱着猎手们上钩。
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散开,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密切关注着令牌内那幅微缩地图上光点的动向。
果然,当他向着东南方向移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地图上那些原本呈扇形散开搜索的光点,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明显地、加速地向着他此刻所在的方位聚拢过来!
最近的两个光点,已然出现在他神识感知的边缘,正快速逼近!
“来了。”顾言眼神一冷,非但没有加速逃离,反而故意放缓了速度,同时向右前方一处地势相对复杂、乱石嶙峋的区域掠去。
嗖!嗖!
两道穿着暗绿色紧身衣、脸上涂抹着油彩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林中窜出,一左一右,堵住了顾言的去路。他们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眼神锐利而冰冷,修为皆是筑基七层,显然是擅长追踪与袭杀的好手。
“发现目标!独自一人,状态虚弱!”左侧那人低喝一声,声音通过某种秘术传递出去。
两人没有丝毫废话,身形交错,短刃带起道道幽光,直刺顾言要害,配合默契无比。
顾言仿佛早已料到,在他们动身的瞬间,脚下步伐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合击。同时,他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灵力,快如闪电般点向右侧那人的手腕!
噗嗤!
一声轻响,那人的手腕瞬间被洞穿,短刃脱手而出,发出一声闷哼。
但左侧那人的攻击已至脑后!
顾言甚至没有回头,右手向后一挥,那枚冰冷的令牌被他当作暗器猛地掷向身后袭击者的面门!
袭击者下意识地挥刃格挡!
铛!
令牌被击飞,但这一下的阻隔已经足够!
顾言身形前冲,避开攻击的同时,被点穿手腕的修士正忍痛后退,却见眼前一花,顾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了上来,冰冷的手指再次点出,直取其咽喉!
快!太快了!那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眼中只剩下惊恐!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其喉咙的瞬间,顾言的手腕微微一偏,指尖擦着他的颈侧掠过,只留下了一道血痕,并未取其性命。
那修士吓出一身冷汗,踉跄后退。
顾言却看也不看结果,身形毫不停留,猛地向侧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掠去,同时口中溢出一丝鲜血,气息故意变得更加紊乱虚弱,仿佛已是强弩之末。
“他受伤了!追!别让他跑了!”那两个杀手见状,不疑有诈,立刻压下伤势和惊疑,紧追不舍。同时,通过秘术将“目标重伤”的消息迅速传递出去。
地图上,更多的光点正在加速向这个方向合围!
顾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鱼儿上钩了。
他凭借复杂的地形和精妙的身法,与追兵展开了惊险的追逐战。他并不全力逃脱,而是若即若离,时不时显露身形,甚至故意硬接一两道不痛不痒的攻击,喷出鲜血,将“重伤逃亡”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
越来越多的追兵被吸引过来,地图上显示,至少有超过二十名修士从各个方向围拢而来,其中不乏筑基八九层的高手,甚至隐隐有一道属于筑基大圆满的强横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压力陡增!
顾言眼神凝重,知道戏不能再演下去了,否则真可能被彻底围死。
他猛地冲向一片雾气弥漫的沼泽区域,这里毒瘴弥漫,能见度极低,对神识也有一定的干扰。
“他想借沼泽脱身!拦住他!”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喝声,数道攻击轰向沼泽,激起漫天泥浆。
顾言一头扎入浓雾之中,身形瞬间被吞没。
追兵们毫不犹豫地跟着冲入沼泽,然而一进去,便失去了顾言的踪迹,只有浓郁的毒瘴和脚下危险的泥潭。
“分散搜索!他跑不远!”有人指挥道。
就在追兵们分散开来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从雾气中凝结而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名落单的筑基八层修士身后。
幽冥煞骨——点杀!
指尖缠绕着一丝凝练到极致的寂灭煞气,无声无息地点在那修士的后心要害。
那修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流逝,软软倒地,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身影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再次融入浓雾,如同真正的幽灵。
下一刻,另一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又一名修士莫名其妙地倒地身亡。
“小心!他有同伙!或者用了什么诡异手段!”沼泽中响起惊怒的喊声,追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向同伴靠拢,不敢再分散。
浓雾和毒瘴,此刻成为了顾言最好的掩护。他的清风随影和幽冥煞气,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他如同暗夜中的死神,每一次闪现,必有一名追兵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并不贪功,每次只找落单或稍显脱离队伍的目标下手,一击之后,远遁千里,绝不纠缠。
恐慌迅速在追兵中蔓延开来。他们根本看不到敌人,同伴却一个接一个地莫名死亡,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正面厮杀更令人崩溃。
“结阵!背靠背!不要散开!”那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终于赶到,是一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他厉声喝道,强大的灵识如同风暴般扫过沼泽,却依旧难以捕捉到那道诡异身影的准确位置。
顾言潜伏在浓雾深处,冷冷地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结阵自保的追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吸引了大量敌人,更是制造了恐慌,拖延了时间。
是时候离开了。
他悄无声息地向沼泽深处退去,准备绕一个大圈,将令牌处理掉,然后折返。
然而,就在他即将退出沼泽区域时,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极度危险的警兆!
他想也不想,全力向侧方横移!
嗤!
一道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灰色丝线,无声无息地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掠过,丝线过处,连空间都留下了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痕!若非他闪避及时,恐怕已被腰斩!
“咦?好敏锐的灵觉。”一个略带惊讶的沙哑声音响起。
顾言瞳孔骤缩,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沼泽边缘的一棵枯树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干瘦如柴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袍,脸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鸟类木雕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手中把玩着几根那种危险的灰色丝线,气息飘忽不定,赫然也是一位筑基大圆满,而且远比刚才那位阴鸷中年更加危险!
“影狱的‘鬼面鹫’?!”沼泽中,那名阴鸷中年看到老者,脸色猛地一变,竟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鬼面鹫并未理会他,目光饶有兴趣地锁定着顾言:“小子,身法不错,隐匿功夫更是了得,杀人的手法也干净利落。可惜,你身上的‘钥匙’气息,太浓了……”
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中流露出贪婪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自己交出钥匙,老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老夫这‘蚀魂丝’的滋味,可不好受。”
顾言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引来了这么一个难缠的老怪物。此人给他的压力,甚至比之前的灰鸠还要大上一丝!
硬拼,绝无胜算!
逃?对方气机已然锁定,那诡异的丝线速度极快,恐怕也难以逃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顾言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非但没有逃跑或求饶,反而主动向着鬼面鹫的方向冲了过去,同时手中猛地出现那枚令牌,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掷向——那片依旧混乱的追兵人群!
“钥匙给你们!争取吧!”
他大吼一声,声音传遍四方!
那令牌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追兵。同时,顾言自身则方向一变,向着另一个方向亡命飞遁!
这一下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鬼面鹫目光一凝,下意识地就要去拦截那令牌,但看到那么多追兵也红着眼睛扑向令牌,他冷哼一声,竟暂时舍弃了顾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冲向令牌!在他看来,钥匙更重要,那个小子已是瓮中之鳖,稍后再收拾不迟。
而那群追兵看到令牌飞来,果然如同见了血的苍蝇,瞬间疯狂了,纷纷扑抢过去,甚至不惜对同伴出手!
“滚开!钥匙是我的!”
“放屁!谁抢到是谁的!”
混乱瞬间爆发!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顾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扎入密林深处,瞬间消失不见。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结果,只知道必须尽快远离!
直到奔出数十里,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气息,他才猛地喷出一口淤血,靠在一棵大树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刚才短短时间的周旋和最后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他迅速处理掉沿途的痕迹,找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树洞藏身,吞下丹药,全力运转功法恢复。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缓缓睁开眼,伤势稳定了一些,但远未恢复。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仔细感知周围,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令牌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混乱,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脱身时间。
他不敢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与墨辰他们……或许已经无法汇合了。
他望向西北方向,眼神坚定。必须活下去,才能完成承诺,才能揭开一切的真相。
孤身一人,重伤之躯,前路更加艰险。
但他别无选择。
而在他不知道的远方,那场因令牌引发的混乱,最终以鬼面鹫强势击杀数人、夺走令牌而告终。但经过查验,鬼面鹫发现令牌的定位功能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顾言最后注入的幽冥煞气残留),变得时灵时不灵,且无法再接收到之前的清晰地图讯号。
“狡猾的小子……”鬼面鹫捏着令牌,面具下的脸色阴沉无比。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搜!他肯定还没逃远!身受重伤,他走不快!就是把这片林子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他对着残余的追兵们发出了冰冷的命令。
更大的搜捕网,正在悄然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