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羽?”沈清漪听到回报,眉头紧锁。此毒罕见,非寻常宫人所能得。
审讯宫人并无太大进展。负责膳食的宫女哭诉绿豆羹是小厨房所做,经手多人,难以查证。张美人的贴身宫女则战战兢兢地提到,张美人最近似乎心神不宁,前两日曾无意中念叨过“早知道……就不该多嘴……”之类的话。
“不该多嘴?”沈清漪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她与何人多嘴?说了什么?”
那贴身宫女吓得磕头:“奴婢不知,美人未曾明言……只是,只是前几日,清修容娘娘曾来过秋梧苑,与美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美人就有些……魂不守舍。”
“清修容?”沈清漪眼神一凝。沈氏?那个精于算计,却懂得分寸的商户之女?
与此同时,协理宫务的三妃也聚在娴妃的碧霄宫商议。
祥妃白氏性子急,脱口而出:“怎么又扯上清修容了?这清修容怎么总搅和在这些事里头?”
兰妃周氏怯怯地道:“没有证据,不可胡乱猜疑……”
娴妃顾氏沉吟片刻,道:“清修容与张美人素无深交,突然前去探望,确实可疑。但仅凭此点,难以定论。还需看慎刑司能否查到更多实证。”
就在这时,慎刑司传来消息,在秋梧苑一名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房里,搜出了一包未曾用完的“鸩羽”之毒,以及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那小太监受不住刑,招认是有人收买他,将毒药找机会下在张美人的饮食中,但他并未见过买通他的人真容,只说是通过中间人传递消息和银钱,而那个中间人……经查,曾是清修容沈氏娘家铺子里的一个伙计,后来因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去。
线索似乎瞬间指向了清修容沈氏。
沈清漪接到禀报,面色沉静。她并未立刻下令拿人,只道:“传清修容。”
清修容沈氏很快被带到坤宁宫。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脂粉未施,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进入殿内,她便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明鉴!嫔妾冤枉!嫔妾与张美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那被指认的伙计,早已被嫔妾娘家逐出,他的所作所为,与嫔妾毫无干系啊娘娘!”
沈清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无冤无仇?那你前几日为何突然去秋梧苑探望张美人?你们说了什么?”
清修容身子一颤,泣声道:“嫔妾……嫔妾只是听闻张美人心情不佳,前去开解几句。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询问张美人的宫人……”
“张美人的宫人说,自你走后,她便魂不守舍。”沈清漪语气冰冷,“清修容,你最好想清楚。若等慎刑司查到你宫中,找到更多证据,到时本宫也保不住你。”
清修容伏在地上,肩头耸动,只是哭泣,却不正面回答。
这时,吴守备从外面进来,在沈清漪耳边低语了几句。沈清漪眼神微变,看向清修容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深意。
吴守备说的是,暗卫查到,张美人在死前两日,曾偷偷与康美人、林美人见过面,而康、林二人,近来与清修容走得颇近。更重要的是,张美人似乎偶然得知了一个关于清修容的秘密——清修容入宫前,在娘家时曾与一名落魄书生有过些首尾,虽未做出格之事,但若传出去,于她名声和宫妃身份皆是致命打击。张美人或许是用此事威胁了清修容,索要钱财或别的什么,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沈清漪心中冷笑,原来如此。这沈氏,为了掩盖入宫前的污点,竟敢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倒是好狠毒的心思!
她不再看地上哭泣的清修容,对吴守备道:“将康美人、林美人带来问话。另外,搜查清修容的寝宫绮春宫东配殿!”
“是!”
康美人和林美人被带来时,已是面无人色。在沈清漪的威压和吴守备的审问下,她们很快崩溃,招认清修容确实找过她们,暗示她们挑拨张美人去威胁她,又许诺事后给她们好处。她们只当清修容是想教训张美人,并不知道会闹出人命。而那包“鸩羽”之毒,正是清修容通过那个被逐的伙计弄进宫,再由康美人利用去秋梧苑探望张美人的机会,暗中交给了那个被收买的小太监。
证据确凿,清修容沈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沈清漪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沈氏,你还有何话说?”
清修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凄厉和疯狂:“嫔妾无话可说!成王败寇!只恨张氏那个蠢货贪得无厌!她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能拿捏我?做梦!这后宫……这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不害人,人就要害我!哈哈哈……”
她状若癫狂,被侍卫拖了下去。
沈清漪揉了揉眉心,对吴守备道:“将审讯结果禀明皇上吧。沈氏谋害宫妃,罪证确凿,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圣裁。”
养心殿内,萧珩看着呈上的供词和证据,脸色铁青。
“好一个清修容!好一个毒妇!”他猛地一拍御案,“传朕旨意,清修容沈氏,德行有亏,心肠歹毒,谋害宫妃,罪不容赦!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康美人、林美人,助纣为虐,贬为采女,迁居北苑静思己过!所有涉案宫人,一律杖毙!”
旨意一下,六宫悚然。谁也没想到,一次看似寻常的“中暑”,竟牵扯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毒杀案,更是将一位新晋不久、颇有圣宠的修容彻底打入深渊。
坤宁宫内, 沈清漪听着云袖禀报处置结果,神色平静。她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萧珩对后宫争斗向来严厉,尤其涉及人命。
“娘娘,这次多亏您明察秋毫,才没让那沈氏逍遥法外。”云芷奉上安神茶,心有余悸地道。
沈清漪接过茶盏,却并未饮用。她看着殿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沈氏不过是枚棋子,也是自作自受。只是……本宫总觉得,这事背后,或许没那么简单。”
“娘娘的意思是?”
“沈氏一个商户之女,纵然有些心机,又如何能轻易弄到‘鸩羽’这等宫廷禁药?那个被逐的伙计,又怎会恰好能联系上宫中的小太监?”沈清漪眸光幽深,“这宫中,怕是还有藏在更深处的黑手,在借着沈氏的手,搅动风云。”
云袖和云芷闻言,脸色都凝重起来。
“去,”沈清漪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暗中查查,最近还有谁,与宫外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有过接触。尤其是……那些看似安分,实则心思深沉之人。”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