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医和产婆几个多时辰的努力,长春宫内的惊惶忙乱终于被一声婴儿啼哭打破。
欣贵人生下了一个阿哥。
虽是早产,但孩子哭声还算响亮,母子平安。
胤禛得知是位阿哥,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殿内凝滞的气氛也流动起来。
胤禛给这个六阿哥取名为弘映。
天色早已暗沉。
墨兰脸上带着疲惫,对胤禛温言道:
“皇上,如今六阿哥平安降生,您也可以放下心来了。忙了这大半夜,回去歇息吧。这儿有臣妾照看就是。”
胤禛却摇头,握住她的手:
“你身子重,更不宜操劳。齐妃是长春宫主位,让她打理后续事宜即可。朕同你回景仁宫歇着。”
他说完,便不容置疑地带着墨兰起身离开。
皇宫新添了一位阿哥,本是喜事一桩。
可总有人心里头不快活。
首当其冲的就是华妃年世兰,还有她麾下的丽嫔。
华妃听到消息时,正在翊坤宫内烦躁地踱步。
她恨恨地绞着帕子,心里像被油煎。
芳贵人温芳的孩子没保住,她本就损失了一个指望,如今见欣贵人竟平安生下了阿哥,更是妒火中烧。
早前,华妃不是没试过拉拢欣贵人。
自王府开始,欣贵人吕盈风就从未站队过,这些年冷眼瞧着华妃麾下的人起起落落,她性子爽利,却不傻,自然不肯屈从。
拉拢讨好不行,华妃便转为威逼利诱。
可欣贵人软硬不吃,因而招致了华妃的处处针对。
丽嫔费云烟也惯会看眼色,借势跟着打压。
当日,在景仁宫那场关于衣料首饰的矛盾,看似不过是女人间的小事,实则是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矛盾的导火索。
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口角相争,竟会演变成欣贵人跌倒早产。
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好运,跌了一跤,还能平安生下阿哥!
听闻欣贵人生下阿哥,华妃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她恨自己赌错了宝,早知这吕盈风能有这运道,当初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该将她收进麾下,将那孩子攥在自己手里。
而丽嫔费云烟则更多是憋屈和不平。
自己如今被禁足罚俸,丢了脸面,失了圣心,那吕盈风却母凭子贵,春风得意。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与此同时,宫中还有一个人对这事反应巨大,那便是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的芳贵人温芳。
她自失去孩子后,终日蜷缩在碎玉轩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脑子里反复思索的只有一件事——
究竟是谁害了她的孩子?
终于,在一次华妃召她们前去翊坤宫商讨事宜时,她听见华妃用那种惯常的、带着不耐烦的倨傲语气说:
“给那吕盈风最后一次机会。她若还如此不知好歹,执意要跟本宫作对,那也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一旁的曹琴默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她们虽未将话说尽,但温芳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她们是打算对欣贵人下手,目标很可能是去母留子。
这一下,仿佛点醒了她。
她猛地联想到自己。
自从怀孕以来,她的胎象就一直没有真正安稳过,总是隐隐作痛,夜不能寐。
那壶说是要埋起来等孩子满月再喝的酒,是华妃赏赐,由曹贵人亲自送来的,也是曹贵人指挥着人埋在了碎玉轩门口的海棠树下。
焉知她们当初不是也对自己存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那埋在地下的酒,说不准是她们用量没掌握好,劲使大了,才稀里糊涂地将她的孩子直接流掉了。
若是剂量再少些,说不准孩子能顺利降生,而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母亲,却会在产后体虚中悄无声息地死去呢?
越想,温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华妃和曹琴默。
这段时间,胤禛因为上次稀里糊涂断案,对温芳小产心中存了几分愧疚,偶尔会去碎玉轩看她。
可每次去,温芳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拉着他的衣袖,将自己的这番推断一遍又一遍地说给他听,哭求皇上为她、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做主。
胤禛起初还耐着性子听,后来见她状若疯魔,反复只说这些没有实证的猜测,便觉得厌烦,总是拂袖而去。
去过两次后,胤禛也懒得再去看她了,只吩咐太医好生照料。
直到欣贵人早产并平安生下阿哥的消息传来,温芳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仿佛突然之间,“嘣”的一声断了。
她像是彻底疯了。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吕盈风也要被害了!她们要去母留子!
她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碎玉轩,一路疯跑向长春宫。
宫人们试图阻拦,却被她状若癫狂的样子吓住。
她冲到长春宫门口,对着那刚刚经历了生产、尚且弥漫着血腥气的寝殿,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
“吕盈风,你听着!今日之事是有人害你!是华妃!是丽嫔!”
“你和我一样!都被她们害了!她们想要你的命!想要你的孩子——”
后面的声音被匆忙赶来的太监宫女捂住,化作呜呜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