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校巴刚驶离高速，宋时薇就被旁边陆川突然的“哎呀”吓了一跳，手里的奶茶差点洒在新买的卫衣上。
“咋了咋了？你驾照要被扣完分了还是作业忘在教室了？”宋时薇一边紧张地擦着杯沿，一边盯着陆川憋笑的脸。
陆川转着方向盘，嘴角都快翘到耳朵根：“都不是——就是咱们昨天在画室搞创作，落地窗和那块大玻璃上的手印忘了擦。”
这话刚落地，宋时薇的脸“唰”地就红透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朵，连耳尖都冒着热气。她伸手拧了把陆川的胳膊，假装生气地扭头看向窗外，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陆川这货是不是属乌鸦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光顾着抢最后一支钛白颜料，谁还记得擦玻璃啊！
校巴刚停稳，宋时薇就拽着陆川往宿舍跑，生怕宿管阿姨提前查寝，结果刚到宿舍楼门口，就看见俞玹背着个双肩包，可怜巴巴地蹲在梧桐树下，手里还攥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
“俞玹？你咋在这儿蹲着呢？你们宿舍集体出游不带你啊？”宋时薇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背包带。
俞玹抬头，一脸委屈：“别提了，我被赶出来了。”
这话把陆川和宋时薇都惊着了，两人赶紧拉着俞玹到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三杯珍珠奶茶，让他慢慢说。
俞玹吸了一大口奶茶，叹了口气：“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学期简直就是个‘倒霉蛋代言人’。先说我那爸妈，他俩最近沉迷广场舞比赛，连我上次期中考考了多少分都忘了，更别说给我点生活费支援了——上次我跟我妈要两百块买画材，她让我自己去捡矿泉水瓶卖钱，说这叫‘体验生活’。”
宋时薇忍不住笑出声：“阿姨还挺有想法。那你学历也不低啊，你不是咱们美院素描第一吗？”
“素描第一有啥用啊！”俞玹拍了下桌子，珍珠都溅出来两颗，“我这学期想找个兼职，结果面试了三家画室，一家说我太年轻，怕我教不好小孩；一家嫌我话少，说我跟家长沟通不了；还有一家更离谱，说我穿得太随便，不像艺术生——我那天就穿了件卫衣牛仔裤，难道要我穿西装画素描啊？”
陆川递了包纸巾过去：“那你后来没找到兼职？”
“找到了，但是个‘阴间活’。”俞玹喝了口奶茶压了压惊，“咱们学校旁边不是有家私立医院吗？他们晚上缺个看太平间的，管吃管住，还能顺便在里面画画——你想啊，晚上没人打扰，多安静。”
宋时薇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胆儿也太大了吧！太平间多吓人啊！”
“吓人也没办法啊，我当时都快穷得吃土了。”俞玹苦笑，“我之前整整三天就吃了两个面包，还是过期的——那天在超市货架上捡的临期面包，五毛钱一个。晚上饿得睡不着，还好我提前交了一个月宿舍费，不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陆川皱了皱眉：“你咋不跟我们说呢？我们还能帮你凑点钱。”
“这不太好意思嘛，大家都是学生，谁也不富裕。”俞玹挠了挠头，“后来我就去医院面试了，那个护士长看我长得还算老实，就把我留下了。你别说，医院晚上是真冷，走廊里的灯就开了两盏，昏昏暗暗的，我每次走过去都觉得背后发凉。”
“那太平间里有啥吓人的事儿吗？”宋时薇好奇地问，又有点害怕地往陆川身边靠了靠。
“吓人的事儿倒没有，就是味儿不太好闻。”俞玹回忆道，“有时候晚上会有救护车送尸体过来，我得跟护工一起把尸体搬到停尸柜里。那装尸袋特别沉，我第一次搬的时候差点闪到腰。不过还好，晚上没什么人来，我还能在旁边画画——我带了个速写本，有时候灵感来了，就画会儿画。”
陆川挑眉：“那你还挺乐观。”
“不乐观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哭吧。”俞玹笑了笑，“我还得感谢我之前那个同事，要是他不突然离职，我还找不到这份工作呢。不过我一直挺好奇，他为啥突然离职，问护士长，护士长也不说。”
“那后来呢？你见到他了？”宋时薇追问。
“见到了，不过是在停尸柜里。”俞玹的声音低了点，“有天晚上，护工送来了一具新尸体，我一看工牌，竟然是我那个前同事。他看起来年纪挺大的，头发都白了，脸又青又白，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吓人。”
宋时薇吓得捂住了嘴：“那你没吓着？”
“刚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就好了。”俞玹说，“我当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装尸袋，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啥特别的。结果发现他胸口有个青黑色的印记，形状特别奇怪，像个五角星又不像，灯光太暗了，我也看不太清楚。我还伸手碰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有点凉。”
“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敢碰！”宋时薇瞪大眼睛。
“我当时就是好奇嘛。”俞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着他，就想起我自己，要是我一直这么穷下去，以后老了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我就跟他说，明天我陪他去殡仪馆，把他的骨灰送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人嫌麻烦，随便扔了。”
“那你真去了？”陆川问。
“去了啊，我第二天跟护士长请假，护士长还挺惊讶的。”俞玹说，“不过还好，那天是周日，我下午还能补觉。我把他的骨灰送到公墓的时候，还给他买了束白菊花——用我昨天刚发的工资买的，十块钱一束，不算贵。”
宋时薇听得眼睛都红了：“俞玹，你也太善良了。”
“善良有啥用啊，后来我就辞职了。”俞玹叹了口气，“自从那天之后，我每次睡觉都梦见一片大雾，雾里还有个人影跟着我，我总觉得有啥不好的事儿要发生。我跟护士长说，护士长说我是太累了，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跟宿舍的人说，他们说我是在太平间待久了，精神出问题了，还把我赶了出来，说我再待在宿舍里，会影响他们考研。”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宋时薇气得拍了下桌子，“不就是做了个梦吗？至于把你赶出来吗？”
“没事儿，我现在也挺好的。”俞玹笑了笑，“我辞职之后就回了老家，我姥姥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胖了五斤呢。这次回来是想跟你们借点笔记，我上次请假落了好多课。”
陆川拍了拍俞玹的肩膀：“笔记没问题，我晚上给你发过去。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总不能一直蹲在宿舍楼下吧。”
“我找了个民宿，就在学校旁边，挺便宜的，一个月五百块。”俞玹说，“等我这学期拿到奖学金，我就换个好点的地方。”
宋时薇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俞玹手里：“俞玹，这钱你拿着，先买点吃的，别再吃过期面包了。”
“不用不用，我有钱。”俞玹赶紧把钱推回去，“我姥姥给了我一千块，够我花一阵子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宋时薇假装生气，“咱们都是朋友，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请我们喝奶茶不就行了。”
俞玹拗不过宋时薇，只好把钱收下了：“那谢谢你们了，等我拿到奖学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
陆川看了看时间，说：“快到晚自习时间了，咱们先回学校吧，不然等会儿辅导员该查人了。”
三人收拾好东西，往学校走去。宋时薇走在中间，一边走一边跟俞玹说：“俞玹，你以后有啥事儿一定要跟我们说，别自己扛着，咱们可是‘美院三巨头’，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亏。”
俞玹笑着点头：“知道了，以后肯定跟你们说。”
走到教学楼门口，俞玹突然停住脚步，挠了挠头：“对了，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个太平间的事儿，其实是我编的。”
“啊？”宋时薇和陆川都愣住了。
俞玹憋不住笑：“我就是昨天跟我姥姥视频，我姥姥给我讲了个她年轻时候的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改编了一下，想逗逗你们。”
“俞玹！你竟然骗我们！”宋时薇伸手拧了把俞玹的胳膊，“我刚才还差点哭了，你太过分了！”
陆川也笑了：“行啊俞玹，编故事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俞玹揉着胳膊，笑得不行：“谁让你们那么容易相信我呢。其实我被赶出宿舍，是因为我昨天在宿舍里煮火锅，把烟雾报警器弄响了，宿管阿姨把我赶出来反省三天，还罚我写五百字的检讨。”
“你咋不早说呢！”宋时薇又气又笑，“害得我白担心半天。”
“就是想跟你们开玩笑嘛。”俞玹说，“不过我确实找了个兼职，在学校旁边的画室教小孩画画，一个小时五十块，还挺轻松的。”
陆川拍了拍俞玹的肩膀：“行啊，那你以后不用吃过期面包了。对了，你那个检讨写完了吗？没写完我帮你写，我上次写检讨还被辅导员表扬了呢。”
“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俞玹高兴地说，“我最不擅长写检讨了，每次写都不知道写啥。”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时薇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打闹的男生，忍不住笑了——虽然俞玹喜欢开玩笑，但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真的很温暖。
晚自习的时候，宋时薇偷偷给俞玹传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下次再编故事，记得编个不吓人的，我胆小。”
俞玹回了张纸条：“知道了，下次给你编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保证不吓人。”
宋时薇看着纸条，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旁边的学习委员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嘴角却还带着笑意。她想，这样的校园生活，虽然偶尔会有小烦恼，但有朋友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