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站在机甲舱外,手里抱着一个包装得歪歪扭扭的盒子,纸带松松垮垮地缠着,像是临时拿什么凑合打的结。他没拆,也没说话,只是把盒子往怀里一夹,转身就走。
“等我修完三号机甲再拆。”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那也行。”凯斯站在原地,声音轻轻飘过来,“反正……也不急。”
凌烨的脚步没停,可肩膀却绷得更紧了。
回到值班室,他把盒子放在终端边上,顺手打开医疗系统。屏幕一闪,跳出一条红色提示:omega类抑制剂库存低于阈值,请及时申领补充。
他皱了皱眉。
这药每个月都会自动发放,从没出过问题。他点开申请记录,发现三天前提交的补给单一直卡在后勤副官那里,备注写着:“待复核基因波动异常”。
“查我?”他冷笑一声,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翻出后台日志。果然,有人悄悄加了标记,触发了人工审核流程。这种操作不算违规,但一般不会用在beta身上——除非怀疑身份有问题。
他靠进椅背,掌心不自觉地按住脖子侧面。那里贴着一张旧的抑制贴,边缘已经发白卷边,药效快没了。最近几天总是头晕、出汗,心跳也比平时快,连呼吸都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身体已经开始失控。
不能再拖了。
他关掉医疗系统,接入一个加密频道,输入一段乱码信号。这是他在福利院时留下的暗线,接头人叫“老刀”,专门倒卖地下药品。消息发出去很久,没人回。
“失联了?”
他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摸向口袋,碰到了那枚齿轮挂饰。冰凉的金属硌着指尖,他忽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别在这时候添乱。”他低声喃喃,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个药贩子,还是在提醒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唐笑笑探头进来:“队长,你脸色好差啊,昨晚没睡?”
“没事。”他合上平板,“排班表给我。”
她递过来,顺势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说:“哎,凯斯送你的礼物拆了吗?大家都猜是不是情书呢~”
“闭嘴。”他眼皮都没抬,“再瞎说,下周夜班全排你。”
“排我也要说!”她吐了吐舌头,“赵铁山刚才还说,你们俩现在走路都不同步了,一个往前冲,一个慢半拍,跟跳舞踩错节奏似的。”
凌烨抬眼瞪她,眼神一冷,她立马缩脖子跑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公共物资清单,在镇定剂采购项里混入一批常规剂量,备注写的是“用于队员压力调节”。这样就算被人查到,也能说是集体用药。真正的黑市渠道还没通,只能先这么撑着。
下午巡检前,他撕下最后一张贴片,换上新的。新药味道有点刺鼻,鼻子一酸,差点呛出来。他咬牙贴上去,低头看表——距离全员体能抽检还有三十小时。
三号机甲舱里满是油污和铁锈味。他蹲在驾驶座下面检查线路接口,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突然眼前一黑,视线边缘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耳朵嗡嗡作响。
“操。”他扶住舱壁,喘了口气。
不对劲。不是累,而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像烧开的水快要溢出来。他伸手去摸脖子,新贴的抑制剂竟然已经开始失效。
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烨?”凯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里面吗?我来检查动力组接地线。”
“滚。”他背对着门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现在不想见你。”
“你是不是不舒服?脸很红。”
“我说了,出去!”他猛地回头,眼神凶得吓人。
凯斯顿了一下,慢慢后退一步:“……好,我等会再来。”
门关上后,凌烨靠着舱壁滑坐在地,手指掐进大腿,用力到发疼。热浪一阵阵袭来,呼吸越来越浅。他从工具包夹层抽出一支应急喷雾,对准喉咙喷了一下,冰凉感瞬间压下那股燥意。
缓了五分钟,他才站起来,继续整理线缆。动作比平时慢,但还算稳。
傍晚交接时,赵铁山凑过来:“队长,今晚庆功饭定了,b区食堂二楼,我请!兄弟们都说你最近太拼,该放松一下。”
“取消。”他说。
“啊?都订好了。”
“任务没结束,哪来的功劳?”他扫了一圈,“从今天起,所有非必要社交活动暂停。排班表重做,我和凯斯不再安排同一时段夜班。”
“为啥啊?”唐笑笑小声嘀咕,“怕我们喝多了泄密?”
“怕你们耽误事。”他盯着她,“尤其是某些人,嘴比通讯频道还敞。”
她立刻吐舌头不敢说了。
赵铁山挠头:“那聚餐真不办了?”
“办也行。”他淡淡道,“不准喝酒,不准迟到,不准带私人设备进餐厅。按战备标准执行。”
“这也太严了吧……”
“那就别办。”他转身走向值班室,“选一个。”
身后安静下来。
他走进房间,锁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加密频道。老刀终于回了消息:【货有,但贵。明晚交,地点不变。】
他松了口气,又立刻警觉起来。价格涨了三倍,说明对方知道他急。这时候坐地起价,要么是盯上了他,要么是背后有人动手脚。
他打开个人物资登记表,找到那条关于齿轮挂饰的记录。编号G-07K,状态仍是“暂存”。他犹豫了一下,鼠标移到删除键上,最终没点下去。
而是新建了一条:
编号:m-09Z
名称:特殊用途镇定体型
来源:内部调配
状态:待接收
备注:严禁录入主系统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可刚合上眼,脖子侧面忽然一阵刺痒,像是皮肤底下有细针在扎。他猛地睁开眼,抬手一摸,指尖沾到了湿意。
低头一看,袖口蹭到了血迹。
他怔住了。
不是伤口流血,是腺体渗液。这是抑制水平跌破临界值的征兆。再这样下去,信息素迟早会泄露。
他迅速撕开一片备用贴,狠狠压上去。这一次,药效几乎瞬间就被吸收,像干涸的土地疯狂吞水。他喘了口气,把染血的布条塞进垃圾桶最底层,倒了些机油盖住。
门外广播响起,通知夜间照明切换。灯光变暗,屋里只剩终端屏幕泛着幽幽蓝光。
他坐着没动,右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枚齿轮挂饰。左手则贴在颈侧,隔着衣服死死压着那块刚贴上的抑制剂。
热度仍在血管里窜。
他知道,明天必须拿到药。否则抽检那天,所有人都会闻出来——他根本不是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