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大军兵临洛阳城下,并未遭遇预想中的顽强抵抗。
钟繇虽为名臣,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麾下兵力薄弱,士气低迷。
在朝廷精锐的猛攻及“神火罐”的威慑下,洛阳城门很快被内应打开,守军或降或逃,钟繇本人亦在亲卫保护下仓皇西撤。
司隶重镇,竟在数日之内易主。
捷报传回彭城,却未带来多少喜悦。
几乎与此同时,北疆与东南的警报接踵而至,如同冰水浇头。
吕布果然说服了南匈奴左贤王,纠合近万胡骑,自河套南下,猛攻并州西河郡!
烽火瞬间燃遍了长城沿线。
并州守军虽经整顿,但主力被张合带走,兵力空虚,一时间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彭城和正在司隶的张合。
更令人心忧的是,曹操的反应极其迅速狠辣。
夏侯渊所部精锐并未直接驰援洛阳,而是如同毒蛇般,自潼关悄然东出,绕过朝廷在弘农的警戒线,直扑刚刚易手的洛阳侧翼——荥阳!
其意图不言自明,欲趁张合立足未稳,断其归路,与可能自长安而来的援军东西夹击,将朝廷这支精锐困死在司隶!
而东南方向,刘备的举动更是耐人寻味。
关羽攻打南阳确是不遗余力,与曹军守将陷入苦战。
然而,江东孙权却趁此机会,以“调停”为名,派鲁肃率水军溯江而上,进驻夏口,兵锋隐隐指向荆州腹地,同时又与刘备使者暗中往来频繁。
刘备集团内部,“联吴抗曹”亦或“附朝廷以自保”的争论再次甚嚣尘上,使得刘备对北面朝廷“协防”鲁阳、叶县的郝昭部戒备到了极点,甚至几度派兵试探,气氛紧张。
一时间,朝廷仿佛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西有夏侯渊猛虎在侧,北有吕布匈奴联军叩关,东南刘备态度暧昧,江东孙权虎视眈眈。
刚刚因平定吕布、夺取司隶而提振的士气,瞬间被这铺天盖地的危机感所压制。
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焦虑甚至恐慌的情绪。
一些原本就对新政不满、或暗通曹操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散布“女主当国,天降灾厄”、“新政苛酷,引动四方兵戈”的流言。
麟德殿内,烛火通明,彻夜不熄。
蔡琰与诸葛亮,这对新婚未久的君臣夫妻,面临着执政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大殿。
“主公!当立即令张合放弃洛阳,回师救援并州!并州若失,河北震动!”
有老成持重的将领急切谏言。
“不可!”
庞统立刻反驳,
“司隶乃战略要地,岂能得而复弃?
且张合一旦后撤,夏侯渊必衔尾追击,届时军心溃散,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并州地广人稀,暂弃些许边郡,犹可挽回,司隶若失,再图难矣!”
“那并州百姓怎么办?任由吕布胡骑蹂躏吗?”
有人悲愤质问。
“荆州、江东又当如何?
若刘备倒向孙权,甚至与曹操媾和,我朝岂非三面受敌?”
徐庶的担忧同样沉重。
争论之声不绝于耳,核心重臣们也意见分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御座上的蔡琰,以及她身侧沉默思索的诸葛亮身上。
蔡琰面沉如水,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从并州到司隶,再到荆州、江东。
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个决策失误,都可能将新生的王朝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飞速闪过,试图从中找到破局的关键。
重压之下,她的眼神却愈发锐利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清越的声音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慌什么!”
仅仅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曹操欲使我四面出击,疲于奔命,我偏不如他所愿!”
蔡琰站起身,走到舆图前,语气斩钉截铁,
“传令!”
“第一,西线司隶!
令张合固守洛阳、孟津等要隘,深沟高垒,避而不战!
夏侯渊虽勇,然孤军深入,粮道绵长,久攻不下,其势自挫。
同时,令徐晃加大自虎牢关方向压力,做出东面主力欲西进与张合会师之态势,逼夏侯渊分兵!
司隶,绝不能丢!”
“第二,北疆并州!”
蔡琰目光转向北方,带着一丝冷厉,
“令吕玲绮为并州代都督,总领并州剩余兵马及边境义从,依托坚城险塞,节节抵抗,迟滞吕布及匈奴骑兵南下速度!
告诉她,我不要她速胜,只需她拖住,消耗胡骑锐气!
同时,开放部分边境寨堡,许百姓携粮入内避难,坚壁清野!”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
“密令毛玠,自幽州抽调五千精锐骑兵,一人双马,携足‘神火罐’与干粮,不必救援郡县,直插草原,寻轲比能王庭所在!
告诉他,朝廷不同他虚与委蛇,若他再敢暗中资敌,或趁火打劫,便让他尝尝家宅不宁的滋味!”
这是围魏救赵,更是以攻代守!
利用轲比能对“神火”的恐惧和其与吕布潜在的矛盾,直接威胁其根本,迫其不敢全力支持吕布,甚至可能反过来牵制匈奴。
“第三,东南荆州!”
蔡琰看向诸葛亮,
“孔明,还需你亲自修书与刘备,陈说利害。
告诉他,曹操若灭我,下一个必是他刘备!
孙权狼子野心,所谓调停,不过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朝廷可再增拨一批军械予他,助其速定南阳,但鲁阳、叶县之驻军,绝不可退!
告诉他,这是朝廷的底线,亦是未来共抗曹贼的基石!”
“至于孙权……”蔡琰冷哼一声,
“令黄忠水师主力出长江口,巡弋至柴桑附近,做出威胁建业之姿态!
再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重礼赴江东,面见孙权之母吴国太及重臣,言明朝廷无意与江东为敌,仅欲保境安民,若江东退兵,江淮榷场利益,可再让一分!
同时,暗中散播消息,言曹操欲与朝廷议和,共分荆州!”
这是一套极其复杂的组合拳,既有正面硬抗,也有侧翼迂回,更有外交离间。
需要对各路势力的心态、诉求和内部矛盾有极其精准的把握,以及对自身力量的高度自信。
诸葛亮眼中闪过激赏之色,接口补充道:
“主公算无遗策。亮尚有一议,或可加速南阳战事,并进一步笼络刘备。”
“讲。”
“可令格物院,调拨一批‘改进型神火罐’与射程更远的弩机,秘密交付关羽军中使用。
此物用于攻城拔寨,效果卓着。
让刘备实实在在感受到与朝廷合作的好处,也让他见识到朝廷军械之利,加深其忌惮与依赖。”
蔡琰略一思索,便即同意:
“准!此事由你亲自安排,务必机密。”
战略既定,庞大的国家机器再次轰鸣着全速运转。
新政在过去数年打下的根基,在此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高效的驿传系统将命令迅速送达各方;
户曹与工曹协同,依据清晰的账册和仓储,精准调拨物资;
科举选拔的基层官吏在维持地方秩序、组织民夫转运粮草中展现了惊人的效率;
格物院更是日夜赶工,将一批批军械,尤其是关乎战局的“神火”武器,优先供应最需要的方向。
然而,冲突与阻力也如影随形。
并州一些本地豪强,趁乱而起,或勾结胡骑,或拥兵自重,抗拒朝廷政令,甚至袭击官军粮队。
河北世家亦对新政审计官员的“苛刻”怨声载道,暗中串联,试图拖延粮草供应。
蔡琰对此毫不手软,密令“暗部”与军中锐卒联手,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几处闹得最凶的豪强坞堡,抄没家产以充军资,其首脑悬首示众。
同时,她亲自下诏,申饬怠工官吏,提拔表现优异的寒门官员,再次明确表达了推行新政、强化中央集权的决心。
血与火的洗礼中,新政的根系向着王朝土壤的更深处扎去。
就在各方势力于中原、北疆、东南绞杀缠斗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支由格物院大匠与精心挑选的工匠组成的队伍,在数百精锐护卫下,悄然抵达了青州东莱港。
他们携带的,并非寻常军械,而是数套经过无数次失败、初步稳定下来的“猛火油精”密封储存罐与原始的加压喷射装置,超越时代的“火焰喷射器”的雏形。
它们的目标,并非眼前的战场,而是未来可能决定国运的更大舞台。
章武七年的夏秋之交,烽火连天,局势如同绷紧的弓弦。
张合能否在司隶顶住夏侯渊的猛攻?
吕玲绮能否在并州拖住吕布胡骑?
诸葛亮的亲笔信与秘密军援,能否稳住摇摆的刘备?
黄忠水师的威慑与朝廷使者的斡旋,又能让孙权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那支潜伏在草原,直扑轲比能王庭的幽州孤军,又会引发怎样的变局?
蔡琰站在彭城宫殿的最高处,遥望四方。
她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较量,更是对她所建立的新政体系、对她个人统治意志的终极考验。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眼神坚定如铁。
真正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