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服在阳台滴着水,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他此刻雀跃的心情——明天就是汇报演出了,再熬过今晚,他就能从这该死的迷彩地狱里解脱。
程雨何在,给我倒杯水。
我又不是你仆人!妹妹的抗议从漫画书后闷闷传来。
周末平板给你。
好嘞哥!帆布鞋在地板划出欢快的摩擦声,程砚望着妹妹蹦跳的背影,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弧度。
月光穿过百叶窗,在她头发上镀了层金边,这让他想起五岁时背着她偷摘枇杷的夏天。
手机突然震动,群消息炸出99+。程砚点开刘浩裹着三层棉被的自拍,对方浮肿的眼皮下还挂着两团可疑的泪痕,配文38.5°cの倔强。
老天有眼!他猛地蹬腿,脚趾直直撞上桌角。
钻心的痛感从尾椎窜到天灵盖,整个人像被电击的虾米蜷缩在沙发上。
你干啥呢?母亲从厨房探出头,锅铲还滴着酱油。
练...练核心力量!程砚龇牙咧嘴地摸出手机,通话键按得格外用力:喂?听说有人要表演孟姜女哭长城?
咳咳...皮带哥手下留情...刘浩的鼻音像塞了十斤棉花。
头孢配老白干要不要?
别别别!我错了哥!
第二天,到底是下过雨,清晨竟有些冷意,依旧是常规的军姿起手,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东倒西歪的笑话了,一个个都调教的差不多了。
“听着,明天就汇演了,今天好好练,看看能不能混个优秀连队回来,狠狠长个脸,有没有信心!”
“有!”
“看情况……”程砚小声蛐蛐了一句,好在没人听到。
于是,上午下午就在魔鬼特训里度过了,看出来大家好像都挺重视的,就连旁边的尖刀连(孬种连)也热血沸腾起来了。
暮色四合时,操场的探照灯次亮起。总教官背光站在主席台上,迷彩服被夜风鼓成猎猎的帆。
“大家休息休息,自由活动。”
接下来就是军训表演的常规节目了。
忽然听见张哲摘下眼镜的咔嗒声。
我去。张哲卷起袖管,露出小臂虬结的肌肉。程砚还未来得及反应,掌心里已经多了副尚带余温的眼镜。
四百米跑道突然陷入寂静。
张哲走向场中央的步伐突然踉跄,在众人倒吸冷气时突然单手撑地,黑色短发擦着塑胶跑道惊险掠过。程砚的瞳孔猛地收缩。
鼓点仿佛从地心传来,张哲的迷彩服在夜风中翻飞成蝶。头转接单手跳,风车接鞍马,迷彩胶鞋在沙地上划出完美的圆弧。
当最后一个1990定格时,他额前的汗水正巧坠在程砚颤抖的指尖。
卧槽...程砚听见自己干涩的喉音,四周掌声如惊雷炸响。
“哥们你真会啊。”
“一点一点。”
“皮带哥来一个?”就连教官也加入了起哄的队伍。
“我就算了,教官换个人祸祸吧。”
“就你了,别磨蹭,你就算上去给我嚎也行。”
程砚被推搡到中央时,塑胶颗粒正硌着他的鞋底。探照灯的光斑游走在他眉骨间,将睫毛的影子拉长投在颧骨上。
打军体拳!有人起哄。
来段广播体操!
哄笑声里,程砚解开领口第二颗纽扣。当第一个云手划开夜色时,三盏探照灯突然同时转向他。光柱如游龙缠上他的腕骨,将迷彩服洗成苍青色。
揽雀尾——
少年身形倏然下沉,裤管带起的沙尘在光柱里浮成金色薄雾。原本喧闹的看台渐次寂静,胶鞋碾过沙地的簌簌声竟显出奇异的韵律。
张哲扶正眼镜,发现对方扫堂腿扬起的轨迹恰好切过灯光的锐角。
少年的洒脱和阳刚气息洋洋洒洒迸发出来。
白鹤亮翅的瞬间,灯光师鬼使神差推高了亮度。程砚的指尖掠过光幕边缘,探照灯投射在跑道上的椭圆光斑竟随着转身步自然流转。
教官摸烟的手顿在半空——那小子懒散的背影与灯光织成的光晕严丝合缝,仿佛这简陋的操场突然成了精心设计的舞台。
当单鞭式收势时,最左侧的灯管突然爆出电流声。程砚保持着弓步造型,看着自己投在草坪上的细长剪影正微微震颤。
掌声迟了半拍才轰然炸响,混着几个女生兴奋的尖叫。
深藏不露啊皮带哥!
灯光组收钱了吧?程砚甩着发麻的手腕退回队列,余光瞥见旁边方阵的许昭正在偷拍。
夜风掠过汗湿的后颈,他望着跑道中央未散的光晕,笑出了声。
程砚扯了扯汗湿的领口,一米七八的个子愣是被月光抻出两米八的气场。方才那套拳的余韵还在指尖发麻,总教官已经举着摄像机怼过来:就你了!明天宣传片c位!
砚哥,风评逆转了啊!周围举着矿泉水瓶当应援棒,皮带哥的时代结束了!
滚,这叫战略隐藏实力。程砚甩了甩刘海,水珠在空中划出弧线,早知道该收门票。
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可乐罐,惊得他原地蹦出个白鹤亮翅的残影。转头看见许昭叼着棒棒糖,迷彩裤卷到脚踝,活像刚从战壕爬出来的女特务。
大姐,您这出场方式跟贞子出井似的。他拍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我们老程家三代单传......
怕我讹你彩礼?许昭顺势把可乐塞他怀里,刚那套广播体操打得不错啊。
这叫太极!程砚拇指抹过鼻尖,前面右转三米是张哲应援会,慢走不送。
可我就爱看老大爷晨练。许昭学着他方才的云手比划,差点把棒棒糖甩飞。
您这资质...程砚拎着她手腕调整角度,公园大爷都嫌影响市容。
夜风掠过两人交叠的剪影,许昭突然噤了声。少年侧脸的绒毛浸在月光里,睫毛在颧骨投下颤动的阴翳,让她想起《九州缥缈录》——那个单枪匹马破阵的少年将军,合该有这样的下颌线。
看入迷了?程砚突然转头,撞碎了她眼底的星芒,先说好,搭讪要排队取号,今天发到第250位了。
许昭踹飞他鞋跟的石子。
月光漫过沸腾的操场,远处有人弹起走调的吉他。程砚拧开可乐的呲啦声惊起草丛里的蛐蛐,气泡涌上来时,他忽然觉得这迷彩服也没那么扎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