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过滤池的铁皮沿上时,矮胖子就举着锄头冲进了菜园。
他昨天在翻土时发现,第一批撒下的小麦种子冒出了嫩黄的芽尖,像刚出生的小鸡啄着土,看得他半夜都要爬起来看两回。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他蹲在田埂上,手指轻轻碰了碰芽尖,激动得声音发颤。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给嫩芽镀上了层金边,仿佛下一秒就要抽条长高。
林仲秋和张研究员跟着走进菜园,看到那片星星点点的嫩黄,都松了口气。
“土壤酸碱度刚好,红雾残留的毒素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张研究员捏起一把黑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再施两次肥,下个月就能分蘖了。”
“分蘖?”矮胖子挠头,“那是啥?能吃不?”
“傻样。”林仲秋笑他,“分蘖就是长分枝,分枝越多,将来收的麦子就越多。”
她蹲下来,看着那些倔强的嫩芽,突然觉得比找到一仓库罐头还让人踏实——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粮食,不用再靠搜寻和抢夺。
就在这时,瘦高个带着两个巡逻队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阿秋哥!出事了!南边的废弃罐头厂……有东西!”
“什么东西?”林仲秋瞬间握紧工兵铲,“蚀骨者?”
“不是!”瘦高个喘得厉害,手舞足蹈地比划,“比蚀骨者吓人!长着六条腿,身上有硬壳,见东西就啃,我们带去的铁桶都被它咬穿了!”
张研究员的脸色沉了下去:“是红雾变异的新物种……我在日记里记过,红雾消散后,部分蚀骨者会进入二次变异,基因链重组速度会加快,变成更危险的存在。”
“去看看!”林仲秋当机立断,“带上家伙,别惊动它。”
一行五人抄近路赶往罐头厂。
红雾散尽后的街道格外敞亮,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的高楼轮廓,只是路面上的裂缝里还残留着绿色的粘液,那是蚀骨者迁徙后留下的痕迹。
离罐头厂还有百米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像是烂鱼混着铁锈。
矮胖子突然指着前方的铁丝网——原本一人高的铁丝围栏,被撕开了个两米宽的口子,断口处的铁丝像被强酸腐蚀过,卷成了麻花状。
“这玩意儿牙口够狠。”瘦高个咽了口唾沫,摸出别在腰后的消防斧,“比管委会的子弹还厉害。”
林仲秋示意众人压低身子,贴着墙根往罐头厂门口挪。
厂门是两扇锈死的铁门,此刻像纸糊的一样倒在地上,门轴处的钢铁被啃得坑坑洼洼,露出蜂窝状的孔洞。
“在里面。”张研究员指着厂房深处,那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像是有人在啃石头。
五人呈扇形散开,慢慢推进。
厂房里堆满了废弃的罐头盒子,大多被啃得稀烂,铁皮碎片散落一地。
最里面的传送带上,蹲着个半人高的怪物——六条蛛腿般的肢足撑在传送带上,身体像个椭圆形的甲壳虫,背部覆盖着黑绿色的硬壳,前端没有脸,只有一圈不断蠕动的口器,正疯狂啃噬着旁边的钢铁支架。
“这是……‘铁蚀虫’。”张研究员的声音发颤,“我的日记里提过理论模型,没想到真的出现了。它的口器能分泌强酸,专门啃食金属,消化系统能把钢铁转化成能量。”
“管它啥虫,先给它一斧子!”矮胖子忍不住了,举着消防斧就想冲上去,被林仲秋死死按住。
“别冲动!”她指着怪物背部的硬壳,“这玩意儿刀枪不入,得找弱点。”
话音刚落,铁蚀虫突然停下咀嚼,六条肢足猛地绷紧,像雷达一样转动着身体。显然,它听到了动静。
下一秒,它猛地朝离得最近的巡逻队员扑去,口器喷出一道绿色的粘液,那队员躲闪不及,裤腿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露出的小腿上冒出白烟。
“啊——!”队员惨叫着倒地。
“动手!”林仲秋大吼一声,用工兵铲拍向铁蚀虫的侧腹——那里的硬壳颜色较浅,似乎是弱点。
“当”的一声,工兵铲被弹开,震得她虎口发麻,那地方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硬得离谱!”矮胖子骂了一句,消防斧劈在铁蚀虫的肢足关节处,火花四溅,却只砍断了半根肢足。
铁蚀虫吃痛,发出尖锐的嘶鸣,口器转向矮胖子,喷出的粘液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把身后的铁皮柜融出个大洞。
“撤到外面!”林仲秋拽起受伤的队员,“引它到空地上!”
五人且战且退,铁蚀虫拖着断了的肢足,紧追不舍。
它的速度极快,六条肢足在地面上划出残影,所过之处,铁皮罐头、钢筋支架全被啃成碎片,连水泥地面都被划出深深的沟壑。
跑到罐头厂外的空地上,林仲秋突然停住脚步,对瘦高个喊道:“还记得上次对付大蚀骨者的招吗?”
瘦高个瞬间会意,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们特意留着的硫磺粉(从化工厂废墟找到的)。
这玩意儿对付变异生物格外有效,上次熏退大蚀骨者就是靠它。
“撒!”林仲秋大吼。
瘦高个猛地扯开布包,硫磺粉被风一吹,正好飘向铁蚀虫。
那怪物像是被烫到一样,发出凄厉的嘶鸣,六条肢足乱蹬,在地上翻滚起来。
“就是现在!”张研究员突然喊道,“它腹部的软甲翻开了!那里是弱点!”
林仲秋眼睛一亮,抡起工兵铲,助跑几步,狠狠劈向铁蚀虫翻滚露出的腹部。
这一次,工兵铲没被弹开,而是深深嵌了进去,绿色的体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溅了她一身。
铁蚀虫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六条肢足猛地绷紧,然后彻底不动了。
五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受伤的队员被扶到一边,张研究员用清水给他冲洗伤口,好在粘液腐蚀得不深,只是表皮灼伤。
“这玩意儿要是多来几只,咱们的管道和铁丝网可就遭殃了。”瘦高个看着铁蚀虫的尸体,心有余悸,“它专啃金属,咱们的过滤池、抽水器……全是它的菜。”
林仲秋抹了把脸上的绿液,突然想起菜园里的小麦苗:“张研究员,这新物种会不会攻击植物?”
张研究员检查着铁蚀虫的口器,摇了摇头:“它的消化系统只能分解金属,对有机物没兴趣。但……”他话锋一转,“这种变异具有传染性,刚才被它粘液溅到的地方,可能会滋生新的病原体。”
“那得赶紧处理掉尸体。”矮胖子站起来,“烧了?还是埋了?”
“烧!”林仲秋斩钉截铁,“用消防水带裹起来,浇上酒精,彻底烧干净,不能留一点残渣。”
处理完铁蚀虫的尸体,回到安全区时,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
陈雪正带着孩子们在菜园里搭篱笆,看到林仲秋一身狼狈,赶紧递过干净的布巾:“听说你们遇到新怪物了?没受伤吧?”
“没事。”林仲秋擦着脸,目光落在菜园里——矮胖子刚才说的嫩芽周围,已经围上了圈用竹片做的小篱笆,像给幼苗筑起了道小城墙。“这篱笆能挡住虫子不?”
“挡不住大的,总能拦住小的。”陈雪笑着说,“孩子们说,要给小苗苗站岗。”
林仲秋看着那些踮着脚、认真扶着竹片的小身影,突然觉得刚才的惊险都值了。
她走到麦田边,蹲下来,看着那嫩黄的芽尖——经过一上午的日晒,它们似乎又长高了些,茎秆挺得更直了,像一群倔强的小战士。
“阿秋哥,”瘦高个凑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皮盒子,“巡逻队在罐头厂附近捡到的,你看是啥?”
盒子里装着几块芯片,上面印着管委会的标记。
张研究员拿起芯片,对着阳光看了看,突然脸色大变:“这是……生物追踪芯片!管委会在监控新物种的动向!”
“他们想干什么?”陈雪紧张起来。
“他们想捕捉新物种。”林仲秋捏紧芯片,指节泛白,“铁蚀虫能啃食金属,要是被他们控制,用来破坏我们的防御工事、咬断管道……”
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他们得逞!”矮胖子握紧消防斧,“咱去端了他们的老巢!”
“不急。”林仲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过滤池、菜园、正在加固的铁丝网,“他们想动我们的根基,我们就先扎稳自己的根。”
她指着麦田里的嫩芽,“就像这些麦子,只要根扎得深,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倒。”
话音刚落,西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有重型机械在靠近。瘦高个爬上了望塔(用废弃钢材搭的简易高塔),大喊道:“是管委会的装甲车!来了三辆!正往这边冲!”
林仲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通知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过滤器和麦田,一个都不能丢!”
安全区里瞬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张研究员带着老人和孩子钻进地下室,陈雪指挥着妇女们搬运石头加固铁丝网,瘦高个和矮胖子扛着消防斧、工兵铲,站到了最前面。
装甲车越来越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林仲秋望着那越来越清晰的黑色剪影,突然笑了——她想起了刚种下的小麦苗,那么小,却敢在坚硬的土地里破土而出。
他们也一样。
“准备好家伙!”她举起工兵铲,声音响彻整个安全区,“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