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在布满碎石的街道上颠簸,车斗里的人质蜷缩着,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惨白。
阿影抱着那个三岁的小女孩,不停地回头望——净水厂的方向浓烟滚滚,爆炸声像闷雷一样滚过红雾,震得车窗嗡嗡作响。
“瘦高个他……”矮胖子攥着消防斧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哽咽,“都怪我,要不是我点燃汽油桶……”
“不怪你。”林仲秋猛地打方向盘,避开一辆翻倒的公交车,“是他自己选的。”
她的声音很稳,只有紧握方向盘的指节泛白泄露了情绪——那个总爱抱怨、手抖得连枪都握不住的男人,最后却像根钢钉,死死钉在了净水厂门口。
回到停车场时,刘工和陈雪已经带着孩子们在入口等候。
看到皮卡车,陈雪踉跄着冲过来,在车斗里的人质中翻找:“我弟弟呢?他没回来吗?”
林仲秋的心沉了沉。
车斗里的三个人她认得,都是陈雪据点的邻居,唯独没有陈雪提过的那个读高中的弟弟。
“我们只找到这三位,”她艰难地开口,“净水厂里……还有其他人吗?”
陈雪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阿影赶紧抱住她,对林仲秋摇了摇头——意思是别再问了。
安置好人质,林仲秋让矮胖子去检查停车场的防御,自己则跟着刘工去看过滤池。
真正的过滤芯被藏在地下室,此刻正被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捧着稀世珍宝。
“管委会元气大伤,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但我们得抓紧时间把过滤池建好。”刘工咳嗽着说,“净水厂虽然毁了,但管道还在,说不定能引些水过来。”
“管道?”林仲秋眼睛一亮,“您是说,我们可以接净水厂的废弃管道,把水引到停车场?”
“理论上可行。”刘工在地上画着草图,“那些管道是防腐蚀的,虽然有些地方破损了,但修补一下还能用。
就是……得有人去挖沟埋管,这活儿不轻。”
“我去!”矮胖子突然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沾着泥,“我以前在工地干过,会挖沟!”
“还有我们!”车斗里的三个人质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壮实的汉子拍着胸脯,“我们都是建筑工人,这点活儿不算啥!”
林仲秋看着他们眼里的光——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她突然觉得,瘦高个的牺牲没有白费。
“好!”她拍板,“刘工负责设计管道路线,矮胖子带兄弟们挖沟,陈雪和阿影照看孩子们和老人,我去搜集修补管道的材料——橡胶皮、铁丝、扳手,越多越好。”
分工刚定,就听到停车场入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矮胖子抄起消防斧就冲过去,却看到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个穿黑色防护服的男人,肩膀上中了一枪,血流不止,正是管委会的人。
“别杀我!”男人涕泪横流,“我知道错了!刀疤脸疯了,他要炸掉整个净水厂,连我们这些手下都要灭口!我是逃出来的!”
林仲秋盯着他,手里的工兵铲没有放下:“刀疤脸呢?”
“不知道……我跑的时候,他还在跟一个举斧头的疯子打……”男人的声音发颤,大概说的是矮胖子引开他的时候,“他说,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搜他身。”林仲秋对矮胖子使了个眼色。
矮胖子粗暴地搜了男人的身,从他怀里摸出一把手枪、半袋压缩饼干,还有一个对讲机。
“这玩意儿还能用!”矮胖子举着对讲机,上面显示还有电。
林仲秋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喂?”
里面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是刀疤脸的咆哮:“是哪个混蛋?赶紧把炸药引爆器给我拿来!不然老子毙了你!”
林仲秋立刻松开按键,眼神一凛:“他还活着,而且手里有引爆器。”
“那怎么办?”陈雪急了,“他会不会真的炸净水厂?离我们这么近,万一……”
“他不敢。”林仲秋分析道,“他要炸早就炸了,现在喊着要引爆器,说明引爆器不在他手里,可能是被刚才的爆炸炸飞了,或者……被瘦高个拿走了。”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引爆器在瘦高个手里,那他……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做好准备。”林仲秋把对讲机递给陈雪,“你懂摩尔斯电码,看看能不能监听他们的动静。其他人继续干活,过滤池和管道越早弄好,我们越安全。”
接下来的两天,停车场变成了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男人们在矮胖子的带领下挖沟,铁锹碰撞石头的声音此起彼伏;女人们帮着刘工修补管道,用捡来的橡胶皮包裹破损处,再用铁丝捆紧;孩子们则负责传递工具和水,虽然力气小,却跑得比谁都快。
林仲秋带着那个投降的管委会成员(暂时叫他“疤脸余孽”)去搜集材料。
疤脸余孽对这一带很熟,知道哪里有废弃的五金店和汽修厂。
“前面那家汽修厂肯定有扳手和密封胶。”他指着街角的一栋平房,“以前是管委会的仓库,我偷偷藏过东西在里面。”
果然,汽修厂的仓库里堆着不少工具,还有几桶没开封的密封胶。
林仲秋让疤脸余孽搬东西,自己则在仓库里翻找,居然找到一卷消防水带——这玩意儿比管道还好用,轻便又耐腐。
“找到宝了!”林仲秋扛起水带,“有了这个,不用挖那么深的沟了!”
回去的路上,疤脸余孽突然说:“我知道刀疤脸可能藏在哪。”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座水塔,“那是净水厂的制高点,他以前说过,万一出事,就在那里指挥。”
林仲秋看着水塔,又看了看手里的消防水带,突然有了个主意。
回到停车场,她把计划告诉众人:“我们用消防水带连接过滤池和净水厂的管道,再把水抽到水塔里——那里地势高,能利用水压把水送到更远的地方。如果刀疤脸在水塔上,我们可以趁他不注意……”
“用水淹他?”矮胖子眼睛一亮,“这招够损!我喜欢!”
“不是淹他。”林仲秋笑了,“是用‘水’当武器。”
她让刘工计算好水压,又让疤脸余孽画出水塔内部的结构图。
“水塔有个检修口,在侧面三米高的地方。”林仲秋指着图纸,“我们可以从那里把消防水带伸进去,突然加压,水流的冲击力能把人冲晕。”
“那引爆器呢?”陈雪担心道,“万一他手里真有……”
“我去拿。”疤脸余孽突然开口,眼神复杂,“刀疤脸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他现在疯了,我不能让他害更多人。我去劝他投降,如果他不听……”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仲秋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记住,我们不杀俘虏,但也不会放过想害我们的人。”
第三天清晨,管道终于接通了。
当刘工打开阀门,清澈的水流通过消防水带流进挖好的沟渠,再顺着管道流向停车场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孩子们跳进浅水区,溅起的水花映着朝阳,像一串串水晶。
“该去水塔了。”林仲秋抹了把脸上的水,拿起工兵铲,“矮胖子跟我去,陈雪留在这儿监听对讲机,其他人守好停车场。”
疤脸余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手枪:“走吧。”
三人朝着水塔出发,红雾在身后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
林仲秋回头望了眼停车场,那里已经有了些“安全区”的样子——过滤池冒着水汽,管道在阳光下闪着光,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这股水流不停,希望就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