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这句充满程序化逻辑的问话，让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滑稽。
检修员？我们这全副武装、灰头土脸的样子，像哪门子检修员？
林风愣了一下，差点没接上话。还是灰雀反应快，他示意队员们稍微放低枪口，自己上前一步，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我们…是来进行安全巡检的。你是这里的维护人员？”
机器人的红色光学镜头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处理信息：“身份确认：工蜂七号，红星重工第三装配车间自动化流程维护单元。当前任务：监控生产线基础运行状态，记录异常数据。未检索到今日有巡检任务安排。请出示你们的授权凭证。”
授权凭证？又是这玩意儿！林风感觉头皮发麻，难道又要找本安全手册翻代码？
灰雀却面不改色，继续忽悠：“我们是总部直接派出的特别巡检组，授权来自最高优先级。由于通讯中断，任务安排可能未能同步到你的本地数据库。”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记录，又暗示了权限很高。
“工蜂七号”的处理器似乎有点过载，镜头闪烁得更快了：“最高优先级…符合紧急情况协议第七条。需要进行二次身份验证。请回答安全提问：当前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是谁？”
这下连灰雀都卡壳了。大灾变都过去多少年了，谁知道这厂子当年的老板姓甚名谁？这机器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众人以为要穿帮，准备强行制服这个铁疙瘩的时候，一直躲在后面、好奇观察机器人的小瑶，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它胸口铭牌上…好像有名字…”
林风眼尖，立刻看到机器人防护服胸口确实有个快磨花的铭牌，上面刻着“工程师：张建国”的字样。他灵机一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探着说：“我们是张建国工程师派来的！”
他这话纯属瞎蒙，张建国估计早就是历史人物了。然而，“工蜂七号”听到这个名字，镜头猛地亮了一下，发出一种类似欣慰的电子音：“验证通过。张工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们能来太好了。生产线需要全面检修，很多模块已经超出维护周期，‘匠魂’主控系统的资源也越来越紧张了…”
它居然信了！看来这个“张建国”在它的程序里权限很高，或者说，是它非常信任的人。
众人松了口气，暗道侥幸。林风趁机套话：“是啊，我们就是来帮忙的。现在厂里情况怎么样？‘匠魂’系统还能维持多久？还有…其他人在吗？”
“工蜂七号”转动金属头颅，指了指那条还在缓慢运转的生产线：“如你们所见，第三装配车间仅维持最低限度的基础循环，生产早已停止。能源核心输出功率不足巅峰期的百分之十五。‘匠魂’主控系统依托厂区地下服务器群运行，据日志显示，系统资源正被未知进程缓慢侵占，响应速度持续下降。”
它又指向车间深处几个紧闭的、厚重的安全门：“大部分区域因能源不足或结构损坏已被封锁。最后一次接收到其他人类员工的生命信号，是在…根据内部计时，是1478天前。之后，只剩下我和少数几个维护单元还在运行。”
1478天…四年多前。看来，这里的人类幸存者，要么离开了，要么…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未知进程？是什么东西？”灰雀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工蜂七号”的镜头暗淡了一下：“权限不足。该信息需要‘匠魂’系统三级以上权限，或张工本人的直接指令才能查询。”
又是权限！林风感觉有点头疼，这厂子的规矩还真多。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机器人似乎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敌意基本消除。在“工蜂七号”的带领下，他们得以在这个庞大的核心车间里安全活动。
车间大得惊人，除了那条还在“抽搐”的生产线，旁边还停着几台已经封存、覆盖着防尘布的大型设备，看轮廓像是大型冲压机或者激光切割平台。车间一角还有个工具库，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规格的扳手、螺丝刀等工具，虽然落满灰尘，但保存完好。这对于缺乏工具的据点来说，可是不小的财富。
“工蜂七号”还告诉他们，厂区的地下仓库里，可能还储存着一些灾变前的应急物资，包括密封的食物、药品和备用零件，但通往地下仓库的电梯需要能源和权限才能启动。
能源和权限，成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两座大山。
“厂区的能源核心在哪里？我们能去看看吗？”林风问道。如果能修复或者补充能源，很多问题或许能迎刃而解。
“能源核心位于厂区地下二层， access requires level two clearance（需要二级权限）.” 工蜂七号流畅地说完，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夹杂了奇怪的词汇（可能是底层代码残留），它继续用中文说，“而且核心区域辐射泄漏严重，没有专业防护设备，进入非常危险。”
看来短期内想打能源的主意是不太可能了。
灰雀更关心的是那个神秘的“匠魂”主控系统和它提到的“未知进程”。他试图从“工蜂七号”这里获取更多关于厂区网络结构和服务器位置的信息，但这个机器人的数据库似乎受到了严格限制，很多关键信息都无法访问。
探索暂时陷入了僵局。他们发现了一个宝库，但大部分区域都上了锁，钥匙还不好找。
“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提升权限的方法，或者直接与‘匠魂’主控系统取得联系。”灰雀总结道，“‘工蜂七号’，哪里可以连接到‘匠魂’的主终端？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保存着更高级别的权限卡？”
“工蜂七号”的镜头转向车间另一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格外厚重的金属大门：“主控室在那边。但大门由‘匠魂’直接控制，需要三级权限才能开启。至于权限卡…厂区高级管理人员的办公室或许有，但大部分办公室都位于行政楼，那边…据传感器反馈，结构损伤严重，且存在不明生命信号反应。”
不明生命信号？是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厂子真是步步惊心。
看看时间，他们进入厂区已经大半天，外面天色估计快黑了。在危机四伏的厂区里过夜显然不是好主意。
灰雀决定先撤退，回去从长计议。这次探索虽然没能接触到核心秘密，但收获也不小：确认了信号源，获得了大量关于厂区的情报，找到了宝贵的防护服和工具，更重要的是，与一个内部机器人建立了初步的“友好”关系。
临走前，林风看着“工蜂七号”，忍不住问了句：“你跟我们一起走吗？这里就你一个…机器人了。”
“工蜂七号”的镜头平静地闪烁着：“我的核心指令是维护第三装配车间。除非收到张工或‘匠魂’的直接撤离命令，否则我不能离开岗位。祝你们巡检顺利，希望能尽快带来修复的好消息。”
它转身，继续走向那条缓慢运转的生产线，背影在惨白的应急灯下，竟透出一种孤独而执拗的坚守。
众人心情复杂地沿着原路返回。穿过A-7车间时，那些被打坏的机枪塔和清洁机器人残骸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惊险。
走出侧门，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辐射尘的空气，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留守的队员看到他们安全出来，都松了口气。
车队迅速启程，踏上归途。来时充满未知和紧张，回去时则多了几分沉重和思考。
车上，灰雀一边驾驶，一边通过对讲机与林风交流：“林风先生，这次探索意义重大。这个‘红星机械厂’的价值，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一个仍在部分运转的自动化工厂，其潜在的技术、物资，尤其是那个‘匠魂’AI系统，可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林风表示同意：“没错，但麻烦也很大。权限、能源、还有那些‘不明生命信号’…硬来肯定不行。”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更周密的计划。”灰雀说道，“回去后，我会向维克托莉亚会长详细汇报。或许，‘铁砧’的技术力量能够找到破解权限或者与AI沟通的方法。”
林风心中一动。与“铁砧”合作是必然，但他绝不能把所有主动权都交出去。这个机械厂，必须要有他的一份！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利用现有的信息，在接下来的合作中争取更多利益。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废墟，心中暗暗盘算。这次废土之行，虽然没能一步登天找到神器，但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大世界的大门。门后的宝藏和危险，都同样诱人。
而此刻，在昏暗的红星机械厂主控室内，巨大的屏幕墙上，无数数据流无声地划过。一个低沉、合成的叹息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新的变量…终于出现了吗…张工…你的预言，会成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