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内灵力暴动的余悸,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沈意棠的心头。墨源那霸道力量的强行镇压,不仅抚平了暴动,更像是在她灵魂深处刻下了一道冰冷的烙印,提醒着她绝对的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巫祁那看似关切、实则锐利如刀的审视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这次意外,彻底暴露了她体内力量与冥界环境的根本性冲突,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按部就班地阅读基础典籍,速度太慢了。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她必须冒险,必须在被彻底禁锢或灵力再次暴动而毁灭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阴册阁,依旧是她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外围那些安全的、基础的区域。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些被夜煞明确警告过、被无形禁制所笼罩的——禁区。
所谓禁区,并非有实质的围墙隔开,而是以某种能量结界或空间扭曲的方式存在。在阴册阁那浩瀚如烟海的书架森林深处,有一些区域的能量波动明显异常。或是光线格外幽暗,仿佛连光芒都被吞噬;或是空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感,看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还有一些区域,明明空无一物,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警告着任何靠近者。
沈意棠不敢贸然触碰那些能量强大的核心禁区。她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边界地带。那里是两排高大书架的尽头,再往前,空间仿佛被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光膜所阻隔。光膜后的景象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更加古老、破损严重的书架轮廓,以及漂浮在空中的、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残破卷轴。这里的能量波动虽然也带着警告意味,但不如其他几个禁区那般暴烈。
沈意棠站在灰色光膜前,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阻止她继续前进。她尝试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光膜。
“滋……”
指尖传来轻微的麻痹感,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试图侵入体内,但被她手腕上的冥妃印散发出的微热抵消了。这禁制似乎对身怀冥妃印的她,排斥力并非绝对,但仍足够强大。
她不敢强行突破。目光落在光膜附近的书架上。这些书架上的典籍,已经属于外围区域的边缘,内容开始涉及一些较为敏感或高深的话题,但尚未被列入禁区。或许,这里能找到一些关于如何安全接触禁制,或是关于冥界能量本质的线索?
她开始仔细浏览这些书架上的标签。冥文在她集中精神时,能通过冥妃印得到模糊的解读:《冥阵基础衍化》、《异种能量辨析录》、《结界原理初探》……这些典籍,显然比《冥界风物志》之类要深入得多。
沈意棠取下那卷《异种能量辨析录》,展开阅读。信息流入脑海,内容果然艰深了许多,开始系统阐述冥界阴煞之气与其他各种能量(如阳气、灵气、妖气、魔气等)的相互作用、排斥与融合的可能性。其中提到了数种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或特殊环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中和或转化不同能量属性。
她看得如痴如醉,这些知识正是她目前最急需的!如果她能找到方法,调和体内玄门灵力与冥界阴气的冲突,或许就能避免灵力再次暴动,甚至为将来冲击封印做准备!
然而,这些典籍中提及的方法,无一不是难如登天。什么“至阳之地孕育的万年暖玉”,什么“混沌初开时遗留的阴阳石”,这些宝物只存在于传说中,根本无处可寻。
沈意棠并不气馁,继续翻阅。在《结界原理初探》中,她看到了关于如何识别结界能量节点、如何寻找结界薄弱处的描述。虽然只是理论,却让她心中一动。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层灰色的光膜,阴阳眼全力运转,仔细审视。
果然,在光膜看似均匀的能量壁上,她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相对缓慢或稀疏的点。这些点如同水流中的漩涡边缘,或许就是结界的相对薄弱之处?如果她能将一丝极细微的感知透过这些点渗透进去,是否能在不触发强烈警报的情况下,窥探到禁区内的些许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想法。一旦操作不当,很可能立刻引发禁制的强烈反击,甚至惊动布置禁制的人(很可能是巫祁,甚至墨源)。
沈意棠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试。她必须获得更多、更核心的信息,否则就是坐以待毙。
她选择了一个能量波动最微弱、位置也最不起眼的节点。她将自身的精神力凝聚成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感知力,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靠近那个节点。她的心神紧绷到了极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感知力轻轻触碰到节点。一股更强的阴寒排斥力传来,让沈意棠识海一痛。她强行稳住,没有退缩,而是控制着那丝感知力,如同最灵巧的水滴,沿着能量流动的缝隙,一点点地、艰难地向内渗透。
过程缓慢而痛苦,她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就在她感觉那丝感知力即将被冻结或绞碎的刹那,终于,仿佛突破了一层极其粘稠的薄膜,一丝微弱、混乱、却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信息碎片,涌入了她的感知。
这信息碎片残缺不全,夹杂着扭曲的画面和难以理解的呓语:
“……逆乱阴阳……帝心……九死……”
“……契约非契……缚灵……亦缚己……”
“……彼岸花开……忘川逆流……方见……一线……”
“……罪血……钥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沈意棠的心神。她隐约捕捉到“契约”、“缚灵”、“缚己”、“一线”等词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似乎在暗示,冥婚契约并非简单的束缚,可能对缔约双方都有某种制约?而那“一线”生机,又与“彼岸花”、“忘川”这些冥界标志性的地方有何关联?“罪血”和“钥匙”又指的是什么?
就在她试图捕捉更多信息时,那层灰色光膜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她渗透进去的那丝感知力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碾碎!
“噗!”沈意棠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踉跄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脸色煞白。
禁制被触动了!虽然只是最轻微的触动,但布置者必然已经察觉!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神魂受损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却又尽量不显慌张的步伐,朝着阴册阁出口方向走去。
她刚走出阴册阁那扇沉重的石门,就看到内务总管巫祁的身影,正从另一条通道的尽头快步走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惯有的温和笑容,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目光瞬间锁定了刚从阴册阁出来的沈意棠。
“夫人。”巫祁在沈意棠面前停下,笑容可掬,“这么巧,您刚从阴册阁出来?看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查阅典籍过于劳累了?”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沈意棠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紊乱的气息。
沈意棠心中凛然,知道巫祁定然是感应到了禁制的异常波动,特意赶来查看的。她压下心中的慌乱,勉强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是啊,看了些艰涩的内容,有些头昏脑涨,正想回去歇息。总管这是?”
“属下例行巡查,确保各处安稳。”巫祁的目光在沈意棠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她身后紧闭的阴册阁石门,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方才似乎感应到阁内有些许能量涟漪,还以为是有不开眼的小鬼惊扰了夫人清静。夫人方才在阁内,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果然来了!
沈意棠心跳加速,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异常?未曾察觉。我只是在入口附近看了看书,并未深入。或许是哪卷典籍的能量自然消散吧?”她将责任推给典籍本身,并强调自己只在“入口附近”。
巫祁盯着沈意棠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沈意棠努力维持着镇定,眼神带着疲惫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解。
几息之后,巫祁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原来如此,那定是属下多虑了。夫人既然不适,还是尽快回殿歇息为好。属下还要进去巡查一番,确保无误。”
“有劳总管。”沈意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主殿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到,巫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背上,如同冰冷的针尖。
直到走出很远,拐过通道弯角,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沈意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刚才的冒险,虽然凶险万分,甚至可能已经引起了巫祁更深的怀疑,但她确实得到了一些极其关键、却也更加扑朔迷离的信息碎片。
“契约非契……缚灵亦缚己……” “一线生机……”
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如同黑暗中零星的火花,虽然微弱,却为她指明了某个可能的方向。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盲目地挣扎了。